康熙亲手抱着她放进棺木中,他神色温和,低声道:“曾经你说,上穷碧落下黄泉,总要等朕一遭,希望你不要食言。”
怀中的女子轻飘飘的,他笨手笨脚的也不怎么会上妆,看着小脸有些花。
看着她躺在里面,黎少珩眸色水润起来,他心里窒息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容我回去拿样晚宝最喜欢的东西。”
他说罢,拱拱手就离开了。
黎少珩一边恨康熙克妻,一边却又觉得是自己没保护好晚宝,是他自己更可恨些。
谁知——
一出宫,就被一个小丫鬟给缠住了。
“黎太医……黎太医,奴婢来接您去给小姐看诊了。”
黎少珩驻足,双眸中像是破碎的星空,眉眼间戾气横生:“你且回吧,我看诊只为乖乖集福,她现在没了,便没必要了。”
小丫鬟瞪圆了眼睛,还不等她反应过来,黎府的大门已经在她面前关闭。
她狠狠地拍着,却无人肯出来开门。
黎少珩很快又打开门,手里提着篮子,小丫鬟欢喜地上前,正打算邀请,谁知对方直接跨上马,很快就离开她面前。
他要回去盯着丧仪完成。
皇后殡天,是为国丧,京城在短短时间内,变成了一片雪白。
那漫天的红甚至还没来得及褪下,就被人急匆匆地扯下来,当初都说皇上太过宠爱佟家贵妃,短短两年多时间从贵妃升为皇后,还逾矩以大婚礼迎接。
谁知皇后福薄,没压住这泼天的富贵,就被克死了。
康熙一身素袍,腰间缠着白色孝带,以身为先,而胤礽神色木然地跪在灵堂前,披麻戴孝,手中不停地烧纸烧元宝。
他一边烧,一边絮絮道:“皇额娘,你放心的去吧,儿臣会很好的,会好好的照顾雪宝,会好好的照顾皇阿玛,儿臣已经长大了。”
胤礽眼睛肿得根本睁不开。
他感知着火焰的温度,才松手的。
“汗阿玛,你跟皇额娘聊聊天,不要总是不说话,要不然皇额娘以为你不爱她,在黄泉路上害怕怎么办?”
“儿臣每次害怕了,皇额娘都会温柔地讲故事,那儿臣现在也给皇额娘讲故事好不好呀。”
康熙张了张嘴,却失声了。
胤礽嗓子哑得厉害,他哭的太凶了,伤了嗓子。
父子二人一时沉默下来。
跪在两人身后的是阖宫妃嫔和宗妇、命妇等,以钮祜禄妃为首,她一滴眼泪都没有掉,坚决不相信皇后姐姐真的没了。
“怎么会呢?”
“本宫有个姐姐,是最温柔的皇后,她肯定不会殁。”
“该死的是本宫。”
而几个嫔位,个个肿得眼睛跟核桃一样大。
皇后上位的这两年多,是众人日子最好过的时间,虽然没有宠爱,但这样安稳的日子,实在是让人舍不得。
康熙回头,就看见一片哀戚。
他昨日还满心欢喜地着红袍,那天边的一朵红霞,都好看的他恨不得施仙法拘给她看。
这白,像极了雪。
康熙扶着棺木,小心翼翼地贴着,好像这样就能离晚晚更近些。
“你这样走了,留下朕怎么办?”
“没有人担心朕,她们觉得胤礽、胤禛、胤姝年岁尚小,正是离不开你的时候。”
“却从未有人想过,朕失去挚爱,又该如何排解。”
“晚晚呀,你别死好不好。”
“朕往后吃着好吃的,再也不能想着给晚晚尝尝了。”
“朕想和你一起去草原上打猎烧烤,去江南看烟雨蒙蒙,带你踏遍大好山河。”
“朕甚至没来得及赚足够的钱。”
康熙絮絮地说着,他甚至没办法沉浸在悲伤里,处理政务和奔丧要两头转,有时候会有一种灵魂飘浮的感觉。
每当这时候,便是他最轻松的时候了。
“晚晚,你别睡了,快醒来好不好。”
“朕想你了。”
康熙不屑于说情话的,他是一个冷静自持的男人,会以朝政为重,儿女情长不过是添头,根本不值一提。
她明明还带着满脸羞涩跟他一起吃长寿面。
怎么突然就睡下不肯起了。
“晚晚,朕想你呀。”
康熙低声呢喃。
他连悲伤,都不敢叫旁人看见。
然而——
“汗阿玛,你快哭呀,据说亲人的眼泪能够稳固魂魄,这样在奈何桥边等汤的时候,才不会被欺负了。”
胤礽揉揉苍白的小脸,声音嘶哑。
康熙闻言沉默了。
他不想哭,好像一哭就是晚晚真的走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