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应声停下，帘子再次被掀开，露出清秀的一张脸，只是此时这张脸上有些许怨气，“你又要做什么？”
方钰不知道自己这个身份跟对方有何关系，但男女之间再纯洁的关系也纯洁不到哪里去，尤其是对方看着自己的根本不加掩饰，他又不是纯情少男，思索一番便明白了。
于是面对斥责也不生气，笑得温雅无比，一看就是人畜无害的那种，“这位姐姐，不知道方不方便借我们搭乘一趟马车？”
其实他是想叫姑娘，或者小姐，但对比一下自己游戏里的外貌，跟个十六岁少年似的，叫对方姐姐兴许更为合适些。
方钰扭头看向徐威武等人，介绍道：“我们刚从外地逃难过来，几位兄弟姐妹身上都有伤，走到此地已经是快撑不住了，身上银两也用光了，雇不了马车，所以不知道姐姐是否愿意？”
“若是姐姐答应，等我们在城里安顿好了，一定报答。”
陈月灵神色复杂地打量眼前之人，若不是心底那一分悸动告诉自己绝对不会认错，她都完全不敢将方钰和记忆中那个人联想到一起。
她只是粗略扫了徐曼丽一眼，大多时候都看着方钰，看着他衣衫褴褛，看着他裸露在外的被冻得乌青的肌肤，不光如此，手臂上隐约还能见到一些抽打的红痕，手腕和脖子也残留着一些枷锁的痕迹。
看到他这么惨，陈月灵该是痛快的，毕竟方玉曾伤她至深，可是他这么惨，听着耳边带着讨好的一声姐姐，那颗本该死寂的心，还是不受控制地为此跳动起来。
外面的王叔回头看了一眼陈月灵，无奈地叹了口气，再看方钰，一脸的厌恶和痛恨。
陈月灵纠结万分，最终还是不忍面前脆弱的少年受冻挨饿，“先进来吧。”放下帘子，表情却是失落，他真的不记得自己了吗？
方钰却没管那么多，眸底瞬间迸发出一丝喜意，赶紧招呼徐曼丽上马车。
徐威武等人几乎是不敢置信，都没想到陈月灵还真的就答应让他们搭便车了，要知道最初陈月灵的表现，明星是对方钰很不满的。
倒是徐曼丽看出了一丝深意，上了马车后，不断偷偷打量两人。
方钰脑子里全是任务，就算发现点儿什么，也会假装没发现，“姐姐，你是天渊城的人吗？”
陈月灵扫了他一眼，狐疑道：“算是吧，你打听这些做什么？”
算是？
到底是不是？
方钰一阵无语，“没什么，对姐姐有些好奇，总觉得好像哪里见过。”既然对方认识自己这个身份，说不定是个打入天渊城的契机。
“好奇。”
陈月灵脸色一白，眸底隐隐有怒火酝酿而生。
这句话从方玉嘴巴里说出来当真是可笑至极，又充满讽刺。以两人曾经的关系，不管什么事情都一清二楚，还谈什么好奇？
是故意刺激她？还是真的就这么不在乎，一切都忘了。
现在又不知道什么原因，想要利用她了？
毕竟“方玉”一直都是那个无利不起早的人。
想到曾经对方的所作所为，陈月灵忍了又忍，实在没忍住，“还以为你如今学好了，没想到还跟以前一样薄情寡义，王叔！”
马车骤停。
陈月灵的话从马车里传了出来，“让他自己去马车后面跟着，别忘了用绳子拴上。免得走丢了。”
王叔一挑眉，望着被赶出来的方钰，冷笑了几声。
方钰整个人都傻了，他说什么了吗？没说什么啊？怎么就招惹对方不高兴了？
看着王叔老脸狰狞地朝自己走来，方钰脸色一变，奋起反抗。
“臭小子，过来吧！”
王叔钟气一喊，揪着方钰本就破烂的衣服拽到了跟前。
方钰眼睁睁看着王叔拿绳子绑住了双手，粗大的绳子衬得手腕骨纤细无比，任他挣扎都纹丝不动，反倒将手腕弄出道道艳红之色。
“小白脸。”王叔翻了个白眼，一记掌风将方钰拍到了马车后面。
方钰踉跄着还没站稳，马车猛然超前驶去，迫使他不得不迈开腿追赶。
马车里，徐曼丽几人都不敢说话了，生怕自己步了方钰的后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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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行驶了半个小时，马车到了天渊城终于停下。
方钰刚迈开一只脚，身体一软差点直接栽地上，赶紧靠着马车站稳了。
马车行驶得不算快，他是体力差才这样。
不过能坚持到现在，也算耐力不错了。
方钰也是觉得奇怪，明明体力很不怎么样，偏偏耐力很强的样子，他想了想，多半是自己意志力比较坚强吧……
毕竟真的被马车拖倒下了，还是挺丢脸的。
天渊城城门口的检查很严格，每个人都被盘问了一阵，方钰没跟徐曼丽在一块儿，也不知道他们接受盘问是怎么说的。
轮到守卫到了方钰这里，方钰顿时皱了皱眉头。
守卫上下打量方钰，质问道：“你是怎么回事？”
方钰笑了笑，刚要实话实话，陈月灵忽然下了马车，一身鹅黄罗裙，俏皮秀丽，走过来冷冷斜了一眼方钰。
“刚收的贴身家仆，还没养好，犯了点儿错，让他涨涨记性。”
守卫看了眼方钰，眼神却是意味深长，没人会选一个嫩白小生当家仆，如果有，那绝对是还有别的身份。
不过这不关他的事情。
守卫恭恭敬敬地鞠了个躬，“原来是陈小姐的家仆，那就没事儿了。”
他没有盘问过多，反正看方钰这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也不可能是别国密探……不过秉持严格的原则，这事儿还是得往上通报一声的。
“姐姐……”
眼看陈月灵不理睬他，状似要离去，方钰赶紧叫住她。
他可不想再走路了，现在两条腿仿佛离他而去，都快感觉不到存在了。
“你罚我也罚够了吧，我实在……”
方钰舔了舔干涸的唇瓣，往陈月灵踉跄着靠近了一两步。
下一秒，整个人软在对方身上。
陈月灵没想到方钰会昏过去，被吓了一跳，下意识伸手抱住对方，眸底瞬间闪过一丝惊慌，“喂！”
视线落在方钰惨白的小脸上，阵阵令人着迷的香甜气息浮荡在周身，不断牵引着陈月灵的心神。
她脸色变换了一会儿，唤来王叔。
王叔眼神不善地盯着自家小姐怀里的少年，他是真没见过这么没骨头的人，可是陈月灵的吩咐，又不能不听。
等到王叔将方钰抱走了，陈月灵这才松了口气，眼神渐渐染上一抹黯淡。
她以为自己死心了，可是对方一靠近，还是忍不住紧张。
陈月灵对此很恼火。
……
陈月灵的马车驶入城中不久，一直在城门口不远处停着的轿冕缓缓而来。
这辆轿冕十分奢华，坠着明珠宝石，镶着香花，两匹枣红大马高大威武，尤为醒目。就连一旁侍奉的侍女也是穿金戴银，比之大家小姐都富裕娇蛮。
然而这一切的琉璃繁华，皆是黯淡在轿冕上之人的光华之下。
那是一名姿色超群的女子，样貌年轻，一举一动却比少女多了一分风情万种的韵味儿，身着紫粉色宫装，身段婀娜多姿，修长双腿随意交叠，恬淡之下又隐藏高贵气态。
旁边的侍女见她瞧着远走的马车出神，轻声唤道：“紫雅夫人？”
紫雅夫人闻声轻笑，“那是月凰商会的陈月灵吧，此番归来，倒是与往日不太一样。”
她的声音有一丝沙哑，十分耐听动人。
侍女掩嘴笑道：“那可不，居然抓了个小白脸回来，看来也是寂寞难耐了，平日里清高果然都是装的，就是浪费了夫人您一番好心，也不知道闲少爷知晓这件事后，会怎样生气，这陈月灵太不识好歹。”
“呵，我薛府想要的人，还没有跑得了的，走吧……”
“是。”
雾纱落下，将那曼妙之姿彻底遮掩住，轿冕缓缓进城，附近之人无一不退避三舍。
便是守卫也毕恭毕敬唤了一声紫雅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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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侧，马车在城内择了一家客栈停下。
徐曼丽等人知道意思，开口告辞，“多谢小姐了，等我们安顿好，再上门拜访。”
陈月灵冷哼：“不用了，我跟你们也没什么可拜访的，到了天渊城，都好自为之吧，不该招惹的人都离远点儿。”
徐曼丽紧张问道：“天渊城都有哪些不能招惹的人，小姐能否告知？”
陈月灵扫了眼还睡在榻上的方钰，不耐烦道：“城主肯定不能招惹的，当然，等闲之人也见不到城主就是，再就是内城薛府的紫雅夫人，她时常在外……”说到这里，表情有些古怪，“招收幕僚，你们撞到她的可能倒是很大，不过这点，你们也不用在意，她只对那些长得好看的感兴趣。”
徐威武几人一时不知道该郁闷自己长得丑还是该庆幸自己长得一般。
“再就是遍布全城的巡天卫，一旦被他们怀疑你有问题，是可以直接斩杀后报的，当然，他们也不是滥杀之人，事先会试探调查一番，所以你们……最好小心点。”
几人一阵心惊，这……还要试探？
看来话都不能随便说了……也不能随便去打听……
“最后一点，严禁讨论城主的一切，一旦被巡天卫听到看到，当场处死。”
徐曼丽心中一凛，在外城都如此恐怖，那城主府，岂不是步步惊心？
她看了眼徐威武和方钰，这两人居然还想要混进城主府，只怕到时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好了，你们可以走了。”陈月灵开始撵人。
徐威武几人虽然还想问一些东西，但想到陈月灵也是天渊城之人，交浅言深是大忌，只好把一肚子的问题都咽了回去。
此时，方钰也不能再装晕了，捂着头苏醒过来，迷茫了一会儿后，视线聚焦，感激地看向陈月灵，“那我也该走了，这次多谢姐姐……”
陈月灵不冷不热地斜睨他：“走？你要走哪儿去？”
方钰：“啊？”
陈月灵被他直勾勾盯着，红了红脸，别开目光，“你现在是我的家仆，你信不信一旦你不是了，马上就会被抓进巡天监，月凰商会不是说走就走的地方，你走了，岂不是别有用心？”
方钰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