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惟一项项看下来,觉得钟恒这不是评劳模,这是不要命。 林优问体委:“难道今年没有项目限制?”
“有是有,还是跟以前一样,个人项目限报四项,集体项目每班一支队伍,不算在里头,不过今年报的人太少了,我正要去问问像钟恒这种报满了的行不行?要是不行,拿过去让老师再删掉几个好了。”
“肯定得删,按他这报法,这中间压根不带喘气的。”
林优转头看许惟,“你数数,这都多少了。钟恒那家伙明显也不是稀罕这种荣誉的,摆明了是要在你面前出风头,幼稚。”
“他有时候是有点幼稚。”
许惟拿起笔,从头往后划掉了不少项目,对体委说,“就一百米和长跑三千吧,这样已经很累了。”
“那怎么行?”
体委急了,“钟恒可是主力,这是他强项,怎么的也得把二百米带上,这样吧,就再加个接力赛,这两个都算短跑,一共三个单项,一个集体。”
许惟:“那就四项了。”
“他绝对没问题,”体委拍着胸脯保证,“你就相信我吧,以钟恒的实力,他跑下来最多就是多喘几口气,我们班同学早就见识过了,论耐力和速度谁都比不过他,要不然那时候早读迟到光辉罚跑步他能那么听话?”
林优想想也是,对许惟说:“行了,你给他个显摆的机会,之前罚跑不都跑八圈么,他厉害着。”
运动会定在11月13、14日,一共两天。 志愿广播员的招选在周三就出了结果,高三年级一共就三个人报名,许惟稳稳当当通过。 13号这天是周四。 作为世界几大未解之谜之一,一旦举办运动会,总会“天有不测风云”,今年依然不出所料地来了一阵小雨,不过清早就停了,太阳慢吞吞冒了头,不冷不热,算得上一个好天气。 开幕式结束,等领导讲完话,主席台前头一排桌子就归广播员了。 对钟恒来说,这确实是个显摆的大好机会。 他在跑道上,许惟能看得很清楚。 径赛几乎都在第一天。 校园里一扫往日死气沉沉的气氛,难得的一派热闹景象,比赛的比赛,观赛的观赛,还有很多同学趁着不用上课的机会瞎玩,买了瓜子零食坐在看台上吃得不亦乐乎。 广播的声音在校园里回荡:“高二(3)班来稿,金秋是一个收获的季节,三班的体育健儿们,我们看到了你们矫健的身影……” 虽然各班都有自己的观赛场地,但操场和往年一样乱糟糟,大家一激动起来就四处乱窜,跑道两旁挤满了人,尤其是到男子组的时候,女生更是兴奋,连续不断地加油喝彩。 高一、高二年级组男子一百米预赛结束,就到高三组了,各班运动员都已就位。 蒋檬匆匆拿着十班的广播稿,直奔主席台,找到许惟的位置,她跑过去把一摞便笺拍在桌上,再给许惟一瓶可乐,小声说:“许妞儿,多播点咱班的,接下来到高三组了,你家钟少等你关爱。”
“知道啦。”
许惟推她,“快去做你的后勤工作。”
跑道上的第一组已经跑完,快轮到钟恒。 许惟翻了翻稿子,觉得都写得太长了,铺垫半天才说到重点。她好不容易挑了个简洁版的,清了清嗓子:“高三(10 )班来稿,我们最帅的钟恒同学即将参加男子一百米预赛,加油,你是我们的骄傲。”
刚播完,发令枪就响了,跑道上几个身影如箭离弦,瞬时冲出去。 周围一片“加油”声。 许惟盯着第三跑道的那道身影,还来不及紧张和激动,一百米已经从他脚下过去了。 钟恒第一个到达终点。 男生的叫好和女生的尖叫淹没一切。 在接下来的决赛和200米比赛中,许惟更加体会到体委那天说的话不是在帮钟恒吹牛,他的确又厉害又帅。 不得不说,看这种比赛容易让人热血,再冷静的人也会被带进去,集体荣誉感喷薄,容易激动。而许惟除此之外还有些别的感受,难以形容。 钟恒于她不是一个普通的同班同学,而是她喜欢的男孩。 他光彩夺目。 这感觉,好像看着自己的宝贝。 许惟没忍住,假公济私地播了好几条夸他。 上午的两项比赛,钟恒毫无悬念地拿了第一名,然后就没他什么事了。剩下的两个项目,一个3000米在下午,还有一个接力赛在明天。 钟恒满头大汗地坐在台阶上歇着。 赵则和许明辉一左一右地服侍他,许明辉拿着硬纸板给他扇扇子,赵则打开矿泉水,陡然想起件事,匆匆去十班后勤区取了许惟的杯子来:“差点忘了,许惟刚刚拿来给我的,她不让你喝凉的,这里头是温开水!”
钟恒接过粉蓝色的保温杯握在手里。 许明辉忍不住咂嘴,“这待遇!许小妞可真好,这种女朋友我也想……”话没说完,就被钟恒一个眼刀扫得闭了嘴。 “行行行,我嘴贱。”
许明辉嬉皮笑脸,“哪敢跟你抢,我是说找女朋友就得找这样的,温柔体贴,聪明漂亮,一个字:完美!”
赵则插嘴:“这他妈明明是两个字。”
钟恒懒得听他们叽叽喳喳,喝了两口水,捧着杯子去了主席台。 许惟刚报完女子二百米的预赛成绩,正在整理桌上的便笺,钟恒走过去,弯腰小声叫她:“哎。”
许惟吓了一跳,“你怎么来了?”
钟恒冲她弯了下眼睛:“我不能来啊。”
几个高一高二的广播员妹妹已经朝这边看过来。 那些目光许惟太熟悉了。 有个家伙,长得太好还不知道低调,跑这儿招摇来了。 “坐吧。”
她无奈地指指旁边闲置的凳子,“我还得待一会。”
正说着,跳高跳远的成绩都送来了。 许惟忙完一波,发现钟恒乖巧地坐在那,正扒拉着一叠废弃的广播稿玩。他额头上有滴汗珠慢慢地顺着脸滑到了下巴。 许惟摸出纸巾给他擦了一把。 “在这不无聊吗?林优她们买了零食,大家都在那嗑瓜子呢,你过去玩会?”
“懒得去。”
许惟说:“累吗,跑那么快。”
“那么点路。”
钟恒不以为然地笑了下,“你都给我加油了,我累什么。”
“那下午呢,三千不好跑。”
“是不好跑。”
钟恒停顿了会,光明正大地撩她一下,“你在终点等着。我累瘫了,你就抱我呗。”
“……我抱不动你。”
钟恒哼笑了声,“傻不傻。”
许惟:“……” “我这么厉害,三千算个屁啊。”
“……” 事实证明,少爷敢夸下海口不是没有道理的。在下午三千米的赛道上,他依然所向披靡,帅出了新高度,几圈下来就远远把第二名甩在了身后。 十班男女生散布在赛道各处,一路给他加油,许明辉和赵则顶着“好兄弟同甘共苦”的名义,跟着旁边陪跑,结果没坚持多久就被甩下了。 林优和蒋檬写了N多条广播稿,源源不断地往广播台送。 许惟一边忙碌紧张地念稿,一边关注着跑道上的人。 三千米确实不同于一两百米,即使钟恒速度和耐力都好,到后头他也稍微慢了下来,背心已经湿透了,脸上汗水淋漓。 前头跑道空空,没人在他前头。 跑过主席台时,钟恒下意识扭头看了一眼,广播里恰好是最熟悉的声音:“高三(10)班的钟恒同学,加油。”
他嘴角慢慢翘了起来。 剩最后一圈,开始加速。 许惟把剩下的几张稿子读完,跟学妹比了个手势:我上厕所。 她从主席台上溜下来,提着水杯从人群中跑过,到了终点线。十班的同胞早就聚在那儿,林优和蒋檬准备好了湿纸巾,赵则和许明辉做好迎接的准备,打算等钟恒一撞线就过去接人。 现在许惟一来,他们全都知趣地自动让位。 钟恒到达的时候,许惟一下就扶住了他,钟恒毫不客气地将身体倚在她身上,手臂勾着她肩膀。 从旁人看来,这像在抱着许惟。 幸好这是运动会,终点除了裁判老师,没别的老师在。 许惟扶他慢慢走了几步,退到人少的地方,钟恒下巴搁在她头顶,他喘着气,夹着飘忽的几个字:“你还真来了……” 许惟感觉到他身上又湿又热,整个胸膛都冒着火似的,她没敢动,小声问:“累坏了?”
“没。”
钟恒缓了缓,笑了声,“高兴的,不想动了都。”
“喝水么。”
“不。”
“擦个汗?”
“不。”
“……别人都在看着我们了。”
“让他们看呗。”
钟恒小声说,“我累瘫了,他们都看见了……” 许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