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许惟醒来,钟恒已经不在屋里,床头放着她的衣服,胸罩、内裤和裙子,安全裤在最底下。 许惟有些惊讶,他居然知道要拿安全裤,毕竟上回在宾馆给她拿衣服连内衣都漏掉,这进步很明显。 许惟脱掉钟恒的大T恤,换上自己的衣裳,到浴室看了眼,发现昨晚换下的脏衣服都不在。 走出门,见走廊的晾衣杆上挂了一排,裙子和内衣都在,他的白裤衩旁边就是她黑色的内裤。 他把衣服都洗了。 杨青一大早就已经来了,正在院子里晾晒洗好的被套和浴巾,远远看见许惟从钟恒屋里出来,她愣了一下。其实这并不奇怪,虽然上次钟恒没承认,但从这些天所见的情形看,许惟和钟恒的关系大家都心知肚明,连一向神经大条的前台小赵都看明白了。 杨青头脑清醒,心知自己毫无希望,但看到这一幕,仍然被硌了一下。 嫉妒是人之常情,很难克制。 昨晚吃夜宵时,杨青心里已经很不是滋味。她看得很清楚,在大家都没注意的时候,许惟抓了钟恒的手。 他们那点小互动,也令她羡慕整晚。 面对钟恒,杨青会装作没事,能和他多讲一句话都好,但对许惟,她没法像第一天那样笑脸相对,不知为什么,心里的难受更明显一些。这也许是因为人本身的竞争欲,面对赢过自己的对手,会不平衡。 许惟也看到她,过去打了声招呼。 杨青表情不大自然:“早。”
许惟问:“钟恒不在吗?”
杨青摇头:“他出去了。”
“哦。”
许惟也不急着上楼,就在木椅上坐了一会。 杨青晾好浴巾,想走,踌躇了一会又站住,有点儿忍不住:“你不是说你是钟恒哥的同学吗?”
许惟怔了下,点头:“对,是同学。”
“那你们……”杨青欲言又止,眼神带着点隐隐的埋怨。 许惟看出来了,笑了笑:“抱歉,上次还漏了半句,他是我高中同学,也是我以前的男朋友。”
杨青有些惊讶,脸皱了皱,低声说:“难怪了。”
许惟没听清,“什么?”
“难怪他总不谈恋爱。”
杨青看着许惟,有那么点不忿,也有些释然,“很多街坊都给他介绍女孩,他没见过。”
“是么。”
“嗯。”
杨青点了点头,他一点机会也不给别人。 许惟低头说:“我知道,他很招人喜欢。”
停了下,看向杨青,“你也喜欢他。”
杨青顿时局促起来,脸一下子红了。 许惟已经很久没接触过这么简单的女孩,一时有些惊奇,笑着说:“别紧张,我不会告诉他。”
“真的?”
“嗯。”
杨青平静下来,大着胆子问:“你们以前分手了?”
“嗯。”
“为什么啊。”
杨青也坐下来,倒像要跟许惟拉家常的样子,“他那么好。”
许惟没多说,笑道:“我傻。”
杨青瞥瞥她,嘟囔着:“那是挺傻的。不过你们现在和好了,你还是挺走运的。”
许惟也点头赞同:“对。”
她们本来也不熟,这么聊几句,杨青倒渐渐打开了话匣子。 大早上无事,许惟也乐意跟她聊一聊。 “你不是大学生么,怎么在这做事?暑期工?”
杨青说:“是啊,反正我假期也没事。”
“你在哪念书?”
“江城。”
“哪个大学啊。”
杨青不大好意思,“学校不好,江城学院。”
许惟想了下,说:“能读大学就挺好,我姐姐以前也考上那儿。”
“真的?”
许惟点头:“嗯。”
她姐姐方玥那年高考402,省内本科只有个江城学院能走。只不过没去读,那通知书大概被她母亲方敏英压箱底了。 后面的话许惟没说。 杨青倒因此对她有点亲近感,“那你姐姐算我学姐喽。”
许惟嗯了声。 杨青还要说什么,平安跑过来,手里还揪着泥鳅的牵引绳,站台阶上喊:“许姐姐,你起来啦!”
许惟霍地站起来,“手快松松,泥鳅要哭了。”
平安回头一看,吓一跳。 那两扇门被风吹得半阖,可怜的泥鳅卡在中间,一张懵逼痛苦脸。 许惟和杨青跑过去,总算把泥鳅解救出来。 许惟拍了拍平安肩膀,“泥鳅跟着你也够多灾多难的。”
平安脸都白了,小手拍着自个胸脯,呼出口气:“吓死我了。我舅舅让我告诉你,他出去一下,你自己吃早饭。”
“他去哪了。”
平安说,“他帮我妈批发水果去了。”
“那行,我去刷牙了,你把泥鳅看好。”
“好。”
许惟上了楼。 东西昨天收拾过,今天随便拣拣就行。 早饭依然是钟恒买的,放在老地方,这回是红薯包配甜粥。同样是以前吃过的。这个搭配许惟连续吃过一个月。 许惟不确定,是不是从前的每一样他都记得。 一直到十点钟恒还没回来,许惟也不着急,她下午才走。闲着无事,她在平安屋里坐了坐,想起件事:“风筝呢? 平安正在喝牛奶,闻声抬头,黑眼珠转了转,“什么风筝啊,没有啊。”
许惟看出不对劲,“昨天的大风筝,很漂亮的那个,你舅舅把它放哪儿去了?”
“哦。”
平安夸张地晃了晃脑袋,装作刚想起来的样子,“那风筝,我不知道啊。我没拿!”
她咬着吸管,眼珠子却往书柜那边瞥了眼。 许惟一秒看破,起身往那走。 平安几乎飞扑过来,小手抱住许惟大腿,“我错了我错了,许姐姐,我给你拿,你千万别生气。”
“为什么要生气?”
“那个……你自己看哦。”
平安抿着嘴走过去,从书柜夹缝里取出风筝,抖了抖那只大鹰断掉的翅膀,“变成这样了,我舅舅说这个拿给你玩,我就先玩了一下,泥鳅很讨厌,也跑过来玩,被它啃了一口就这样了。”
“你也够厉害的。”
许惟接过来看了看,无奈,“我修修看。”
其实坏得并不严重,就翅膀那儿断了一根支架。 许惟找了根细竹重新绑上去,虽然不大精致,但勉强能看。 平安看了看说:“没我舅舅弄的好看。”
许惟失笑,“你还嫌弃起来了。走吧,下去玩。”
恰好今天风大,也没太阳。 客栈左边转出去,沿着河走一段,有片矮山坡。许惟带着平安,平安带着泥鳅,泥鳅带着自己的新玩具——一块黄石头,一道去了小山坡。 大夏天压根没人放风筝,好在山坡上凉快。泥鳅放飞了似的,满山坡玩耍。 许惟和平安折腾风筝,先把线绑上去,然后开始往上放。 许惟十多年没碰过这东西,手生,平安又是个半吊子,以前都是钟恒放好了把线送到她手里让她拽着玩。 两人都不靠谱,研究半天,勉强让风筝飘起来,哪料风胡乱一刮,转头又掉了下来。 钟恒过来时,远远就看见一只灰白点的蠢狗在山头疯跑,而那一大一小两个女人更是奇特,大的那个跪在草地上牵着线,小的那个举着风筝跑远,刚跑到高处,转头喊:“许姐姐,我放啦!”
“放!”
许惟一声喊。 平安手一松,大吼一声,“飞!”
许惟赶紧拉线调整方向,眼看就要上天了,那大老鹰打了个转,一头栽下来。 如此反复几回。 钟恒站树底下看着,笑得不行。 简直了,没见过比这三只更蠢的。 他往山坡上走,那两人还在尝试,这回换了,平安牵着线趴草上,许惟拿着老鹰往山下跑。刚跑一段,看见他。 许惟手一松。 风筝飞了一段,直接落钟恒手里。 平安也瞅见了,眼睛一亮—— 这回可有救了。 许惟拄着膝盖喘气:“回来了?”
钟恒走过来,摸她脑袋:“你跑起来的英姿,跟那谁差不多。”
他指着远处。 许惟转头看了眼,那方向唯有泥鳅一只。 “能说点好话不?”
钟恒笑道:“风筝放得不错。”
许惟:“……” 五分钟后,一只五颜六色飞扬跋扈的大老鹰飞上了天。 平安心满意足地牵着绳子小跑。 泥鳅傻傻跟在她身后。 山坡的另一边,两个人并排坐着。 许惟拿了片纸巾递给身边的人:“几点了。”
钟恒接了,胡乱擦一把,低头看了眼手机:11:27。 “几点走?”
“两点吧。”
钟恒没说话,从口袋摸了个小绿盒递过去,“今天看见的,新品种。”
许惟拿起来,是薄荷糖。 “谢谢。”
她打开,剥了一颗含进嘴里。 空中那只鹰飞得更高,风将平安的欢呼声带过来。 许惟笑了:“你外甥女很高兴呐。”
“她人来疯。”
钟恒也笑,过几秒,转头看她,“你呢,你高兴么。”
“嗯。”
许惟看着天上那鹰。 钟恒抬手,扳过她的脸,吮住唇。 清凉的薄荷味儿从唇齿延伸,在舌尖沉淀。 他亲完松开。 许惟微微喘息。远处,那一人一狗跑近了。 许惟看了眼。 “钟恒。”
她转头叫他。 “嗯?”
“我跟你要了泥鳅,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