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平安印象中,她舅舅这人话少脾气大,这主要是因为她闯祸的时间和钟恒到访的时间经常无缝衔接,以致她几乎没机会见到钟恒的好脸色。自从上回挨了一顿臭骂,沈平安学精了:在舅舅面前要会装。因此,上车后她安安分分坐在后头,全程保持乖巧人设。 钟恒开到半路发觉小魔王安静得过分。 “平安,睡着了?”
突如其来的问候惊得沈平安一个哆嗦,“没没没,我可精神了。”
“怎么不讲话?”
钟恒掌着方向盘,提速上坡。 沈平安心道见鬼了,舅舅这是在聊天嘛。 “我怕打扰舅舅开车。”
回答完,在心里给自己戴上一朵大红花。 钟恒笑了声:“乖。”
沈平安:“……”这家伙是她舅嘛?一定是被什么奇怪的东西附体了。 车上了坡,又开下去,速度平缓了。沈平安盯着钟恒的后脑勺,决定抓住机会为自己捞点好处:“舅舅,我求你件事行嘛。”
“说。”
“书包里有巧克力,我想吃。”
“吃吧。”
“我家楼下小店有个贴纸超酷,我想要。”
“给你买。”
“可是还有个拼图,也很酷!”
“都买。”
沈平安心花怒放:“舅舅,明天英语课,我不去了行嘛。”
前头一声冷笑,“皮痒了是吧。”
“……” 把沈平安送回家,钟恒没有久留,开车去东城商业街。昨天来得匆忙,除了钱包其他都没带,今晚没衣服换。 停好车,进商场拿了两套T恤裤子,结账时捎带一包内裤、一盒袜子,之后去便利店买薄荷糖。 许惟以前最喜欢的牌子早就没了,那天她在超市买的那种这里也没有。钟恒在货架找了两遍,标有“薄荷”字样的各拿一盒。 结完账去取车。巧得很,在停车点碰见个熟人。 钟恒急着走,没关注周围,是对方喊住他。钟恒回头看了眼,认出来:“宋小钧?”
“还真是你,”宋小钧有点惊喜,“你怎么在这?”
“买点东西。”
钟恒打量他,“你这是……执行公务?”
“没有,我下班了,刚去我爸妈那吃饭回来。”
宋小钧问,“你来禺溪,是看你姐?”
“嗯。”
钟恒看了下时间,九点二十,“我先走了。 他上了车。 “哎,钟恒,你等等。”
宋小钧走过来,隔着车窗说:“我上次给你发短信,你怎么没回呢,打算回省城?还是换别的事做?”
钟恒说:“没定。”
“那你再考虑看看,这边特警队虽然去年才成立,但禺溪发展越来越快,乱事多了,留在这也不是吃干饭的,做警察哪儿不是做呢,年底应该会放招考公告,你想好了可以准备一下,能帮上忙我肯定帮,都是老同学。”
钟恒点个头,说:“谢了,回头找你喝酒。”
“那行。”
许惟在后院坐到九点半,看大戏的人陆续回来,前头屋里脚步声杂沓,也有人讲话。颜昕恰巧也赶上这时候,问过前台,她过来找许惟。 许惟问她去哪儿玩了,颜昕说:“去了山上。”
“灵町山?”
“对。”
“好玩吗?”
“还不错,有个木云山庄,貌似挺有名,但我进不去。”
许惟坐直身体:“那不是一般人能进的。”
颜昕:“对,据说能进的人要么贼有钱,要么有路子,小老百姓没那资格。我特别好奇那里头什么样子,传得好神秘的,跟如来佛祖的灵山似的。”
许惟笑了笑:“你好奇心这么重。”
颜昕重重点头,“可能是强迫症。”
停顿了下,试探说,“姐,你以前是大记者,又来过这,有没有什么人脉关系能让咱俩进去瞅瞅?”
许惟说:“没那么容易。”
“也是。”
小地方都是层层关系累积下来的,不是本地人很难有过硬的人脉。颜昕不再提这事。 钟恒回来,十点过了。 杨青已经回家,钟琳也去睡了,小赵在前台值夜班。 钟恒进门往楼梯走。 “钟哥,”小赵喊住他,“琳姐说,你如果找许小姐,她在后头。”
钟恒脚没停,挪个方向,往后院去了。 这个时间,山脚夜生活完全结束,除了虫鸣和风响,没别的声音。棚架上一盏孤灯悬着,黄光透过藤蔓叶片漏下来,斑驳晦暗。许惟就坐在那片光里,头靠着椅背,闭着眼。 木桌上的瓷杯早已凉掉,可可奶剩了两口。 看这模样,大概是睡过去了。 钟恒没自恋到以为她在等他。 这里总归不是睡觉的地方。 他靠门边站了会,走过去。许惟听到声响,眼睁开,见一道身影过来,腿长。他到了面前,她只看到腰,头动了下,视线往上才看见脸。 “回来了?”
许惟含糊问了句,想动,发觉右手麻了。 钟恒看着她:“醒的?”
“嗯。”
钟恒把手里袋子丢到桌上:“不清楚哪个好吃,你都试试。”
袋子是透明的,许惟看到了薄荷糖。 “谢谢。”
钟恒没吱声,盯着她看两眼,“不去睡?”
“等会。”
话都说完了。看她没有起话题的意思,钟恒说:“我回屋了。”
他转身走,许惟抬起那只发麻的右手去牵他,拽住了指头,收不紧,一下就滑掉了。 钟恒顿住脚:“怎么?”
“手麻。”
“……” 答非所问。 钟恒哼一声,“自找的。”
大实话,许惟没怼回去。 过一秒,她手上一紧。 钟恒踢开旁边木椅,坐下,握着她的手揉捏,这手跟以前一样,又小又软,手指纤细,他五指一收,整个包住。男人火气旺,手掌不论冬夏都热乎。 他揉了一会,麻感没了,只剩下烫。许惟说:“行了,有感觉了。”
这意思很明显是叫他放手。 钟恒抬眼:“什么感觉?”
许惟一看他的脸,就知道要不好。 钟恒深黑的眼睛瞥着她,要笑不笑:“你哪儿有感觉了?”
许惟:“别卖弄姿色,成么。”
“长得好,怪我?”
“……” 许惟随他便,头靠回椅背,权当享受免费按摩。 钟恒靠过来:“是你先牵我。”
许惟闭着眼回:“没牵住。”
“现在牵住了。”
他用了劲,捏她指骨。 许惟手一颤,睁开眼:“钟恒,很疼。”
钟恒倏地松手,许惟手缩回去,搭在腿上。 钟恒瞥了几眼,摸不清她是讲真话还是装的,他垂头细看,许惟忽然说:“想让你留一会。”
“什么……”问完明白了,她在回答最开始那个问题:拉他的手,是留他。 钟恒一时无言。 风吹得杨树叶沙沙作响,藤蔓晃动,带着灯光一道摇曳,漏下来的光点跳跃,一时明,一时暗。 许惟换了个姿势,坐直:“钟恒,我想亲你。”
哗啦啦,杨树叶唱起歌了。 差不多一秒的间隔,钟恒短促地笑了一声,眉眼有些张狂,他起身弯腰,两手捏着椅背,把唇送到许惟嘴边:“亲吧。”
骚包透了。 许惟不跟他客气,对准了贴上去。 和昨晚的亲密不太一样,他们都很温柔,不急不躁,甚至在一开始,谁也没动舌头,单纯得像当年的初吻。 那也是晚上。 元宵节,他们在清澜河边看灯,钟恒为此计划了一周,接吻却在计划之外,毛头小子一只,看她笑,没忍住,凑了上去,准备亲完挨她一巴掌,许惟好脾气,没打他。 那时候傻,唇上吮几秒就放过她,现在,几秒怎么可能?半分钟左右,钟恒先伸了舌头。 这个姿势并不舒服,大高个子弯腰其实很难受。钟恒抱起许惟,踢开椅子,坐到木桌上。 风这么大,钟恒还是一身汗。 熬不住的时候,不得不收了。他把许惟放回椅子,别开脸缓了缓:“我洗澡去,待会来接你,等着。 许惟不是傻子。刚刚坐他腿上,他身上什么变化,她一清二楚,只是没必要拆穿,点个头,看他匆匆走了。 钟恒这个澡洗得有点长,裤子一套上,他没擦头发就去了后院,藤架上空荡荡,桌椅重新摆过,很整齐,哪里还有人影? 钟恒站了一会就走了。 客栈一楼有他一间屋,有点小,床是标间尺寸,比不上楼上那大床,家具更是简单,一个木柜,一张桌子。 抽完一根烟,钟恒看了下时间,十点半。 他拨开烟盒,又拿一支,抽两口,将打火机扔床上,人出了门。 敲门声响第一下,许惟就过去开了,门口的男人穿白T恤,灰色长裤,指间夹了根烟。 “我睡这,行不?”
他张口丢来一句,烟味里夹着不知名的香,不知是沐浴液还是洗发露。 许惟从头到脚看他一遍,说:“烟抽完进来。”
钟恒掐了烟。 许惟松开门把,钟恒进屋,一步跟过去,从背后把人扣紧:“这门一开,以后关不上了,懂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