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姝扶着母亲下了车子,父亲他们坐的也差不多一块到了。一行人就进了一家小饭馆里头,挑了一处位置,要了一些简单的早点吃食,就算是打发过了。 往申城方向的火车是最拥挤的,乘客熙熙攘攘的,一早就挤满了人群。行李送上车子以后,潘父便催促着潘母快走。 潘母平日在家也是个不多话的人,可是到了这会,总是不想太早离开。爱姝还没走呢,就是陪她多坐一会,那也是好的。 爱姝转过头,凝视着母亲,她的侧颜是静默的。渐渐的,爱姝看到母亲眼里有了泪珠,缓缓淌了下来。她瞧在眼里,内心也是无限的煎熬。 说起来,她本是想安慰母亲几句,可是话到嘴边,总是被泪水掩埋。 “你这人也真是的,舍不得爱姝也不至于这样。真要是放心不下,也不怕身子不舒服,那就跟爱姝一块去申城呗。”
说这话的时候,潘父脸上堆满了不悦的神色。 闻言,潘母连连摇了摇头,扭头揩了泪水,便万般不舍得跟着一行人下了车子。 火车的笛声鸣叫着,爱姝趴在窗口,望着外头母亲的面庞,却不敢眨眼睛。她生怕一眨眼,眼泪又要落下来,还要徒惹得母亲伤心。 爱姝低头深吸了口气,展露了一丝勉强的笑意。车子渐渐随着铁轨驶离了车站,和离人纠葛的心绪缠绕在一处。 —————— 行驶了不知道多久,火车总算是到站了。虽然是白日里,可是因着是阴天,瞧着整个车站很是黯然。车站门口的灯塔,在白雾里闪着淡黄色的光晕。 爱姝拎着大包小包下了火车,一出站,就能看见不远处邃黑的江水。这江水来的汹涌,时不时的,扎实而沉重地轰打在岸边,那声响倒是怪吓人的。 “阿姝!”
姑母瞧见了爱姝的身影,忙打了一声招呼。 爱姝一见她,心下倒是跟着沉了一分。姑母潘玉往日总是要忙着在报社多开工赚钱,哪里会有时间来接站的。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恐怕姑母不是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的。 “姑母,你怎么来了?我一个人叫车过来也是容易的呀,何必你亲自跑一趟。”
爱姝抬起头来,面上嫣然笑道。 潘玉双眸微微一动,“瞧你说的,都是一家人,跟我客气什么?我来接个站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么?”
她欢欢喜喜地从爱姝手里接过一只箱子,“你妈也真是的,每次都叫你带这么多东西过来。姑母家里什么没有呀,真是叫你多花气力呢。”
“妈也是好意,不想你多花钱。想着到底已经是借助了,哪里好再占了姑母便宜呢?”
爱姝轻声说道。 潘玉睁大了一双眼睛,笑道:“你这丫头就是会说话,性子又稳,我看谁要是娶了你做老婆,那才是真有福气了。”
“这都是没有边的事情,我心思都还在念书上呢。”
姑母这话自然不是空穴来风,她藏在后头的话,简直是昭然若揭。爱姝也不着急,不过四两拨千斤,将话给挡了回去。 “阿姝,你这是念书念傻了。难道你忘了,你爸自小给你订了一门亲事,是柳家的孩子呢?这男孩子啊,也是男大十八变呢。别看那柳峻生小时候不大说话,现在长得那叫一个周正,还说的一口流利的英文呢。我看那作派,你应当是喜欢的。”
潘玉滔滔不绝地说着,显然已经是与柳峻生见过面了。 “姑母,那就麻烦你,先把我这些行李带回去吧。我还有些事,走开下啊,有劳了。”
没有等到潘玉再开口,爱姝已经拦了一辆过路的黄包车,将姑母和行李一块捻了上去。 转过身,快步朝前走。这会,爱姝并不知晓要去哪里,但是她心下分明知道,要是方才与姑母继续说下去,恐怕自己的自尊心也受不了了。 说什么自幼订婚,那都是老派作风了,都什么年代了,她一个受过新式教育的人,要接受这样的安排? 也便是这一瞬间,爱姝突然明白了,离家之前,母亲为什么会有那样一番话来。 她有些恍惚地走着,不知不觉就到了人民剧院的门口。走了没几步,突然抬起头来,这个时候就看见一个风度翩翩的男人,跟她只隔了数步之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