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以后,程程并没有急着带老人们回养老院。她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临时决定趁着门禁之前带老人们去一趟金融大厦的楼顶看夜景。 陶斯甬抬起头来,看着高耸的金铆大厦,可真真像个上古神话里的天君,就这般巍峨地耸立在申城最中心的地段。 大厦的周遭一径都是景光灯映衬着,说起来,从前还在戏剧团上班的时候,他无数次路过这里,可是从来都没有进来真正看过一次夜景。 “叔叔、阿姨,你们跟紧了啊,我们一会就上楼顶了。”
程程买好了票子,挥着手大声招呼道。 “诶哟,这里老外好多哦,真是热闹的唻。”
吴丽娟兴奋地伸出头笑着。 几座升降电梯前,挤满了各色游客。有带着孩子的中年父母,有说着韩语的年轻女孩子,还有几个三三两两的外地游客,都在等着电梯到达。 待得电梯门一开,一群人便蜂拥而入,不知道从哪个角落传来小孩子的声响,“八十六、八十七、八十八,诶呀!我们到了!”
玻璃窗前早就挤满了人,大家都各自找了个细缝挤进去瞭望着。陶斯甬凝视着底下申城标志性的铁塔,还有那条滚滚而过的江河水,心下登时起了波澜。 他不由得想起那首爱姝生前极爱的曲子——“百年的钟声起惊澜,只叹往事旧风霜。风吹花落心惘然,涌浪淘尽旧时模样……”。 “快看,那是金融大厦吧?”
吴丽娟转身问道。 陶斯甬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是了,金融大厦和忠心大厦都在旁边呢,这儿可真是看景的好地方。”
陶斯甬觉得心里有点说不清楚的心绪,他说空气有点闷,一个人走到角落里透了口气。头顶的空调风一阵阵袭来,吹到陶斯甬的脸上,好像裂开来似的,有些痛楚,有些清冷。 一对年轻的小情侣,相拥在一块,看着窗外的景致。这里瞭望出去的夜景,好像有些飘渺,没有边际的夜色下,窗外的那些霓虹灯好像都变成了一团团的光球在飞舞着。 从前,爱姝曾经说过几次,想来金铆大厦看看夜景。陶斯甬次次都说好,可是到底忙着跟剧团东奔西走,直到爱姝死前,一次都没陪着她来过这里。 如今他是得空了,终于卸下了剧团的担子。可是这会放眼皆是夜色茫茫,他的爱姝已经不在了。 记得爱姝刚去世,知远愤而消失于人海的那一年时间里,是他这一辈子最最混乱和迷茫的时候。几乎每一天,他都奔波在剧团训练或者演出的路上。他要心里塞的满满的,机械地做着一切事情。 他甚至不顾身体的不适,一次次地跟剧团申请去外地交流讲学。一切都是为了,他能够忙的没有时间去想起,爱姝已经去世的事实。 这个世界上,最懂他的人已经走了,他也不知道还可以去跟谁倾诉。而这些苦痛,他都习惯于埋在心底,直到自己以为已经完全丧失了感情的神经触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