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瞧她息怒尽形于色,莫名替她担忧起来。
他伸手将华妃刚下的那枚棋子挪开,年世兰忙阻拦,声音又急又娇:“不许这样耍赖的,您可是皇上。”
“下这里,不比你那里好?”皇帝顺势握着她的手,拉到一旁,“你放在这里,叫吃,不好吗?”
年世兰底气十足道:“哼,还叫臣妾多考虑,臣妾便是知道自己下在这里,皇上要阻拦,特意下在那边。”
她咕哝道:“我可聪明着呢。”
皇帝瞧她小孩心性,叹息一声,“朕落在这里拦着,你这一片不是救活了?”
年世兰瞧着皇帝手划拉的那一片,张口想要反驳,想了好一会儿,眉开眼笑,“好像是呢。”
“一着不慎满盘皆输,总也记不住。”
“无妨,有皇上在,皇上宠臣妾,让让臣妾便是。”
皇帝瞧着年世兰本能的应答,果真心如赤子,一心信任自己,毫不怀疑,他的语气也愈发柔和:“朕可在棋盘上让你,旁的地方呢?”
“旁的地方?还有什么地方?”年世兰抬头看着皇帝,毫不掩饰道:“臣妾这辈子便也只在这后宫里头,后宫是皇上的后宫,不也是皇上的棋盘吗?”
这话叫皇帝十分受用。
“你还是跟从前一样。”
年世兰低头下棋,装作听不懂的样子。
“你可知丽嫔如何了?”
皇帝紧盯着年世兰的反应,她顿了一下,心虚说了声“不知”。
帝王的情绪转换自如,方才还同你说笑,下一刻便是威严肃然。
“不知?”
“臣妾没有指使她向康贵人下毒。”年世兰抬头看向皇帝,没等到皇帝的回复,眼神里多了些失望,“外头都这么说,皇上也不肯信臣妾吗?”
“不是你?”
年世兰眼神忽然凌厉起来,“臣妾若要下毒,直接往她嘴里倒一壶砒霜,怎还给她活命的机会?”
她这直接往人嘴里灌一壶的粗暴行为,以前不是没有做过。
贵门将女齐月宾,她尚且不放在眼里,何况区区康如芸?
只是这话太不顾忌身份,当真是半点心思都藏不住,这要是被旁人听了去,在自己或者太后面前说上一嘴,往后真有人出了事,她能逃干系吗?
“华妃。”
年世兰哀怨地看了眼皇帝,站起身,眼神瞥去一旁,那一脸的认罚不认错:“皇上若不信臣妾,大可将臣妾拖去慎刑司,臣妾哥哥沙场御敌所向披靡,臣妾也断不是贪生怕死之辈!”
“越说越放肆。”
年世兰微扬着下巴,看向别处,铁骨铮铮的模样。
“好了。”
皇帝伸手,她哼了一声,双手捏着帕子,放在身前,并不动。
“华妃。”
皇帝再次将手伸过去,将人拉过来,“你瞧瞧你这个样子,将你这份英勇借给你哥哥,说不准他连西南也一并平定下来了。”
年世兰不说话,皇帝手上又用力,她跌坐到他怀中,仍倨傲不肯看皇帝。
皇帝哄了两句,伸手捏着她的下巴,将她的脸轻轻转过来,竟见她咬着嘴唇,眸光熠熠。
烛火之下,美人含泪,我见犹怜。
“怎么了?朕不过是多问一句,何至于委屈至此?”
“臣妾久病,好不容易得以出宫,结果外头,不是说臣妾伤了这个,便是说臣妾害了那个,得亏千鲤池的树不会说话,否则到了冬天也全说是臣妾将它们的叶子给扒光了。”
年世兰将手从后腰挪开,尽力了,只能掐出这半眶子眼泪,再掐要疼死了。
她的手指描着皇帝衣服上的金龙纹,嗔怪道:“旁人不信臣妾也就罢了,皇上是臣妾的枕边人,不爱臣妾,还来质问臣妾,臣妾能不委屈吗?”
这一晚上可算是耗尽了年世兰毕生演技。
皇帝怜她,哄道:“朕的兰儿委屈起来,也是这般娇媚可人。”
“兰儿?”年世兰食指指腹子下巴往下滑动,拂过喉结,落在衣领处,稍一用力,皇帝便被拉到面前,“皇上好香啊。”
还是熟悉的味道,不过这回好似少了那关键的一味,看来是记得自己尚在病中不宜侍寝,做戏做全套呢。
时机恰好,年世兰也不吝再娇蛮些,“皇上不许叫臣妾兰儿。”
皇帝便就这样静静瞧着年世兰撒娇,“为何?”
“兰儿、芸儿,谁知道皇上想的是谁?臣妾吃醋。”
年世兰忽然觉得身体失重,双手立刻搭上皇帝的肩,皇帝将她打横抱起,鬓边的步摇摇曳生姿。
纱窗上的人影,从西暖阁移至东暖阁,进了寝殿。
▪景仁宫
众妃请安离开后,皇后坐在原位,胳膊垫着软枕,一双眼睛直直盯着华妃那张空椅子。
“昨儿皇上又宿在了华妃宫里。”
“听说皇上今儿早朝都迟了,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剪秋拿捏着语气,小心道:“启祥宫发生这样大的事情,皇上没有问责,竟还……也不知道华妃使了什么狐媚妖术?”
可不是?
今儿一大早,竟是让小厦子来传话说华妃近日劳累,身子不适,免于请安。
简直是把她这个皇后当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