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位总管前后进门、同时跪下,江福海看了皇后一眼,皇后的手指戳破果肉,果汁溅了出来。
苏培盛简单陈述了现场情况。
“西瓜?”皇帝晃着手里的佛珠,几番想来,仍觉不可思议,“竟然是西瓜?”
苏培盛:“回禀皇上,是西瓜。”
“衣服和头发是怎么回事?不是说莞常在也看到了?”
“瓜是用衣服裹着投下去的,为方便勾上来,打了结,没想到在水里泡着,结竟自己散开来了,至于头发,大约是水井太深、那角边光线不足,莞常在一时惊慌,误将阴影当成了女人的头发,这才闹出这场误会。”
“误会?”皇帝听了苏培盛的话,不自觉哼了一声。
皇后接过话茬:“既是误会,何不早早说明?”
翊坤宫分明是故意的!
“皇上圣明,皇后圣明,奴才冤枉,奴才从一早就说井里是瓜,奈何奴才人微言轻,无人相信。”
周宁海跪在地上喊冤,嘴角挂着得意的笑,得亏华妃娘娘有先见之明,知道皇后妄图借福子对翊坤宫出手,这才有了提前的准备。
苏培盛附和,肯定了周宁海的回答。
江福海将头埋得更深了。
皇帝看了眼颂芝,宫女立刻将人放开。
可是今晚这阵仗,显然已经得罪了华妃,若不趁机将华妃贴身的人处理掉,岂不是白忙活?
“既然是误会,便叫福子过来,彻底说开了,也省得日后有闲话传出去,污了华妃妹妹的贤名,皇上以为如何?”
皇后捏了一瓣橘子递给皇帝,皇帝瞧也没瞧,她顺手丢进旁边的瓷碗中。
皇帝甩着佛珠道:“闲话?”
“后宫妇人,成日无事,听风便是雨,口耳相传,今日若不见福子,他日不知能生出多少是非来。”
事已至此,皇帝也需还华妃一个清白。
“传。”
周宁海叩头请罪,“皇上恕罪,此刻怕是见不到福子?”
皇后嘴角微扬,她当然知道见不着福子。
“大胆!”剪秋厉声呵斥:“福子不过区区奴婢,皇上和皇后还请不动吗?”
颂芝忙道:“娘娘误会,实在是、实在是……”
从来翊坤宫强压景仁宫一头,剪秋作为中宫掌事姑姑,总算能在颂芝面前硬气一回:“皇上面前大声回话!”
“皇上皇后恕罪,非是奴才们吞吞吐吐,实在是事情说出来,会牵连我们家娘娘。”
皇帝有些不耐烦:“说。”
周宁海:“前些日子,娘娘在翊坤宫小花园逛着,忽然听到福子躲在墙角痛哭,说是家中父母生病无人照料,我家娘娘一时心软,便赠了银钱与她、送她出宫。”
这话一听便是借口,别说皇后不信,在场只怕翊坤宫自己的人都不信。
皇后避重就轻道:“与人为善是好事,若非华妃心善,翊坤宫也不会上下一心,本宫知道妹妹素日心软,新人年幼爱玩,夏常在与莞常在长街说笑叨扰妹妹,妹妹有意赏赐一丈红……”
“一丈红?”
皇帝紧握佛珠,他素来知道华妃爱使小性子,却不想嫉妒心如此之强,新人不过玩笑两句,她竟想将人置于死地。
憎恶心起,便也信了那句“翊坤宫上下一心”,自然,华妃宫里人说的话,也就不能信了。
“皇上放心,夏常在毕竟是包衣左领家的千金,事情又发生在景仁宫外,臣妾只叫禁足三月、罚俸半年,小惩大诫,皇上若是觉得臣妾处置不当……”
皇后擅长说话留一半,故意拖长了声调,皇帝手一抬,“你做得很好!”
夏常在哪里是跟人说笑?
都抬手要打人了,自家娘娘心善不惩罚,将人送给景仁宫,皇后领了顺水人情,却往自家娘娘身上泼脏水,颂芝不服。
“我家娘娘……”
若是华妃跪在跟前辩解,皇帝顾忌年家,少不得要听她狡辩一二,颂芝便罢了,皇帝唤道:“苏培盛!”
“奴才在。”苏培盛擅察圣意,“福子的家就在京郊,奴才已经让侍卫快马去查,相信很快就能水落石出。”
今夜注定是个不平凡的夜晚。
苏培盛做事周全,得到小厦子消息时,已经差人去寻福子。
在等福子的时候,外头又有人进来通传。
另一口水井也发现女尸,因泡得时间久了,已经面目全非,不过内务府派人来认了,死者体型身高,均与福子相合。
于皇后而言,华妃最终将福子的尸体抛在了哪里并不重要,刚打捞上的女尸是谁也不重要,重要的福子已经死了、她家里人也被灭口了。
死人是不会开口的。
只要皇帝认定这是福子,那这就是福子。
就是翊坤宫所为。
皇后低着头,用罗帕细细揩着手,嘴角有一丝若有似无的笑。
周宁海朝皇帝拜了一拜:“请皇上明察,此人绝对不是福子!”
“宫中规矩,未到年龄的宫女,不得私自出宫,娘娘未请示皇后娘娘就将人放出宫,有违宫规,所以奴婢才不敢随意说,我们家娘娘心地善良,她是断断不会害人性命的呀。”颂芝朝着皇帝猛磕头,“还请皇上明察。”
原先脸几乎要贴在地上的江福海,不知何时直起了身子。
景仁宫人的脸上,多了丝轻松。
眼下只等侍卫回禀福子家被人灭门,华妃身上再多几条人命——
虽则是贱命,皇帝未必会动华妃,可她身边的人怕是躲不过去。
颂芝、周宁海,翊坤宫上下所有服侍的人,甚至门口的侍卫,都要换一遍。
这后宫,终究是她乌拉那拉氏的后宫。
皇帝没有说话,皇后也不急于一时。
主上不开口,奴才们喘气都要掂量着。
不等油灯添油,侍卫快马返回。
“启禀皇上,福子。”侍卫的喘气卡点很精准,所有人都跟他屏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