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黑泽悠斗把那本命名随意的《短篇小说集》交给了太宰治。
“嗯?”
“这是坡君的异能……?”
太宰治目光一凝,伸手接过。
他的指尖触摸到了棕色书脊的封皮,烫金的文字在刹那亮得仿佛能将纸张燃烧殆尽一般——
又很快熄灭了。
一切恢复如初。
承载了“封印”重任的短篇小说集安安静静地摊开在洁白的绷带上,任由太宰治随意翻动,没有任何异样的动静。
——当然也没有打算吐出被吞掉的五条萝卜的意思。
黑泽悠斗难免有些失落,只是失落之余,其实也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果然没有捷径可走啊……』
太宰治翻动着焦黄的书页,眼神莫名:“你是说……被封印在小说里的,是那个叫做五条悟的咒术师对吗?”
他低头去看眼神倏然黯淡的僵尸少年,思及从坂口安吾那里坑蒙拐骗搞到手的咒术界情报——那些不算机密,却也足以窥见这个人数稀少的群体暗潮涌动现状的情报。
太宰治沉吟片刻,开口询问:“敦,我记得上次见面你对咒术师还没什么好脸色,怎么如今和他们搅和在一起了?”
然后他得到了一个稍稍有些出乎意料的答案。
“是太宰先生吩咐的……啊,我的意思是,不是太宰先生你,是另一个,像是明灯一样引领着我前行道路的前辈——”
这个比喻让太宰治有些忍俊不禁。
僵尸少年还在继续:“太宰先生和五条老师见过一次以后,就让我在这边世界的时候暂时呆在高专了。”
……和五条老师见过一次?
太宰治敏锐地抓住了重点:“‘我’曾经来过这边吗?”
是了,刚才敦君有说……
他心神微凝,联想到了某些不太妙的东西,面上却不动声色道:“那么话说回来吧,敦。你我都知道,坡君附着异能的推理小说可不是随处可见的大众货,而异能者向来和咒术师井水不犯河水——甚至可以说大部分异能者都不知道咒术师的存在,反之亦然。”
“中岛敦”并不蠢,只是身处的环境让他宛如一张白纸,遇事很少会主动思考其中的弯弯绕绕。
不过僵尸少年比他那个历练不足的弟子反应快很多,几乎是太宰治略一提点,就想明白了个中缘由。
约莫两三秒的时间,僵尸少年开口:“太宰先生你的意思是……[组合]的残党和敌视五条老师的人联手了吗?”
他很快又驳回了自己的话:“不,不是[组合]残党。露西和坡先生都不是喜欢掺合到这种不明所以行动中的人……会不会是有其他人从坡先生手里诓骗的异能,和他们没有关系呢?”
……“中岛敦”摩挲着下巴沉思的样子,居然有点自己的风范。
太宰治对把“中岛敦”培养成这样的环境起了点微妙的好奇心。
他肯定了对方的想法:“看上去你已经有怀疑目标了呀。”
僵尸少年答道:“确实有……我怀疑的人太宰先生也见过。”
可太宰治见过的咒术师寥寥无几。
他挑眉,了然道:“是夏油君呀。”
“这个名字不太恰当……”少年简单的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总结道:“夏油杰的躯体已经彻底被摧毁,但是操控躯体的人还活着。”
他和泉镜花碰头之际就得到了这个消息,这么一联想,署名伏黑甚尔的人大概率就是前夏油杰。
『夏油杰和五条悟,伏黑甚尔和伏黑惠……』
『眯眯眼挑选躯体是冲着膈应人来的吧。』
黑泽悠斗设身处地想了一下,如果有人偷掘了自己大哥或者朋友的身体取而代之……
他已经开始火大。
太宰治把他的怒火收入眼底,感慨了一句“敦君交到新朋友了呢”,接着问:“那么,敦君打算怎么做?”
…
事实上,黑泽悠斗后知后觉意识到的事情,都是泉镜花早就知道的内容。
她没有将之告诉前者却不是刻意隐瞒,只是因为她和“伏黑甚尔”或者加茂宪伦定下了『束缚』,其中就包括“不得用任何手段告知中岛敦以及高专相关人士咒灵一方的计划”这一条。
而泉镜花会答应明显不怀好意男人的入伙邀请……原因也很简单。
她从小就对那种“打眼看上去是反派,实则是卧底”,平时仗着卧底身份扯虎皮干坏事,在主角方弹尽粮绝时突然跳反给予boss关键一击的孤胆英雄型角色——没有丝毫抵抗力!
……虽然她目前除了成功打入敌人内部这一点,其余行动都和她最初所料甚远。
真人日常不合群,十次聚会九次不在;花御很好相处,就是她听不懂大个子的话。
而唯一能沟通的火山头则很喜欢这个入伙不久的同伴。每次会面时,火山头都要拉着她谈天说地大吐苦水。而正如它名字一样,漏瑚的嘴也很“漏”——或许是因为“咒灵”无法被伪装,所以它对天然的同伴没什么警惕心,几乎说得上是有问必答。
泉镜花背着漏瑚给它起了个“壶宝”的昵称。也托“壶宝”的福,她每天都在怀疑:『这群东西的智商真的能够上反派吗……』
总感觉只是被利用的打手。
特别在泉镜花从漏瑚嘴里得知它们与加茂宪伦联手,是为了“逆转咒术师与诅咒的立场”以后,这种感觉达到了顶峰。
『加茂宪伦才不可能抱着这种将诅咒视为人类,将人类视为赝品的可笑想法。』
据她目前观察得出的结论,这个男人“人性”的一面远远大于“诅咒”的一面。泉镜花更倾向于他只是为了达成阶段性的目标暂且借助了咒灵一方的力量罢了。
——但是不管怎么说,每次见面就玩游戏的反派组织是真的存在的吗?!
少女穿的仍旧是那套一成不变的浅蓝色、带着褶皱和荷叶边的小裙子。她坐在象牙白高椅上晃荡着双腿,望着漏瑚拆封扑克牌的动作目露抵触。
“……别告诉我,我们特意跟着敦和宿傩容器从银座跑到横滨,就为了换个地方玩游戏?”
这里是横滨市中区新港,一所名为『镰仓红谷ofactory』的咖啡厅内部。
角落里偌大方桌旁分明围坐着四个身影,却只有一个位置面前摆放的有甜品与咖啡。
服务员也不曾对一毛不拔的白嫖党们提出意见,盖因在普通人眼里,那个地方本就只作着一个看上去就不好惹的男人。
漏瑚掏了掏耳朵,熟稔地洗牌发牌:“游戏是诅咒提升能力的一种方式,跟你说了多少遍了——就是因为你不喜欢和我们玩牌,现在才依然这么弱鸡!”
花御叽里咕噜附和了一堆奇妙的语言,被众人理所当然地无视了。
只是这次加茂宪伦没有由着漏瑚的意,他没收了扑克牌,终于透了点底:“漏瑚,今天大概没时间玩游戏了,等会儿还有点事要做。”
“加茂——”漏瑚的脑袋“突突”地冒着火气,它怒目圆睁,倒像是对加茂宪伦早就心怀不满一般,“要做什么就明明白白的说出来!你忌惮的那个六眼咒术师已经被废掉了,没有人能拦住我漏瑚,现在逆转我们与人类地位的大好机会近在眼前——”
“有的哦。”
漏瑚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对方这是在回答“没有人能拦住我漏瑚”这一说法。八壹中文網
加茂宪伦一副拿它没有办法的样子:“特级咒术师的确寥寥无几,封了五条剩下几人不足为虑。但你若是要大开杀戒,还得先解决掉横滨市内隐藏的一个能与六眼能力相媲美的强者。”
泉镜花晃腿的动作停滞了。
『强者……横滨……难道说是……』
“中原中也。”
加茂狭长的眼睛晦暗不明,嘴角上扬,衬得那道陈旧的伤疤越发狰狞。
“一个不是咒术师,却比咒术师更加难缠的家伙。”
泉镜花暗自腹诽。
『特级咒物能力确实了得……所以为什么要突然跨片场——咒灵打咒术师就算了,你们怎么还想要去干掉荒霸吐?!』
还没有挨过揍的漏瑚不信邪:“中原中也?他人在哪里?我这就去把那家伙烧死给你看!”
“漏瑚,别激动。”加茂宪伦舀了一勺冰淇淋吃下去,“会变热的。”
漏瑚干脆利落的把他那份冰淇淋融化掉了。
加茂宪伦:“……”
盯着那张略显沧桑的脸,泉镜花思绪突然跳到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地方。
“呐,加茂。”
“你现在用的这具躯壳算得上陈年老尸了吧……死了有快十年对吧?”她若有所思,“可为什么尸体没腐化,皮肤没尸斑,甚至连肌肉都没有萎缩——你每天晃晃悠悠不知道在干嘛,反正也没锻炼过,别告诉我这是你的功劳。”
她瞥了一眼冰淇淋:“十年时间足够五脏六腑化成脓水了吧你却还能用它进食……太不科学了,这到底是什么原因?”
加茂宪伦动作一顿,正要回答——
不知何时起,磨砂质感的玻璃隔断上映出两个模模糊糊的人影。
他们很快绕过隔断站在桌旁,其中身形纤细肤色苍白的青年环顾一圈,紫眸在泉镜花身上微不可查的一滞,继而落在加茂宪伦身上。
泉镜花僵住了。
『他他他他他他他、他怎么也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