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upin酒吧位于东京银座。
在黑泽悠斗的世界,这家酒吧可谓大名鼎鼎。
除了无赖派三人以外,诸如川端康成、泉镜花、直木三十五这样的文艺大家也经常于此流连忘返,可以说是日本文艺界人士的聚会之地。
在《文豪○犬》以后,它更是变成了粉丝们的“圣地巡礼”之地。
黑泽悠斗有一次路过这里突发奇想也想去看看,结果推开大门往里一探头,直接被人挤人的场面吓的铩羽而归。
不过人虽然多,氛围却意外的安静。
他在关门之前还能听到有女性在询问“太宰坐过的位置是这里吗?”,以及“需要排队呢”的答复……
五丁目也好,酒吧本身也好,包括那个印着高礼帽、单眼镜怪盗形象的红白招牌,都和另一个世界一模一样。
唯一的区别,大概只是店铺里没有了为了等待“太宰治”坐过的位置而排队的客人们,稍稍显得有点冷清了。
黑泽悠斗打量了一圈酒吧的环境。
这个设在地下的酒吧没有窗户,不大的空间被井然有序安放的杂物们塞的满满当当,墙壁亦或者承重柱、吧台亦或者放置柜,甚至独自小酌的客人们,都笼罩在一层暖黄的光晕之下,朦朦胧胧间的一切都好似沾染上了岁月的痕迹。
“诶呀安吾!”
独自小酌的客人望了过来,在他明朗的语调下,空气一瞬间鲜活起来。
太宰治似乎很高兴的样子。
“织田作,这边这边!”
和太宰治隔了一个空位的吧台上静静地放着一杯泛红的酒,中间却空荡荡的。
坂口安吾自然地坐在了有酒水的位置上,黑泽悠斗只好在两人中间落座。
吧台里,两鬓斑白的调酒师看来的眼神很微妙,他瞥了太宰治一眼,默不作声地把价位表推到有着一张熟悉面孔的红发青年面前。
『居然不是熟客待遇吗……』
黑泽悠斗稍有些惊讶。
lupin的价位表上酒的种类很多,他被琳琅满目的名字晃花了眼,思来想去,选了最朴素的一个。
“一杯蒸馏酒。”
调酒师的表情更古怪了。
太宰治和坂口安吾对视了一眼,突然笑了起来。
黑泽悠斗不明所以。
『突然有种被排挤了的感觉……他们在打什么哑迷啊?』
好在这种感觉在调酒师把酒吧放在他面前以后,就消失了。
“说起来,织田作从来没有提过以前的生活呢。”
『终于来了!』
黑泽悠斗为之一振。
[新学期]的剧本他早早就背的滚瓜烂熟,奈何唯二两个和织田作之助相熟的人居然从来不问平行世界同位体的过去、不问他跨越世界的原因……像是被剥离了好奇心一般,剧本一时间竟没有了用武之地。
『明明对上森鸥外和中岛敦的时候,恨不得直接逮到审讯室去拷问情报……双标的明明白白,没错,就是你太宰!』
太宰治不知道他的腹诽,还在等待着回答。
…
红发青年望了一会儿眼前的酒杯。
“因为没什么说的价值,听了也不会觉得有趣。”
“我就直说了,织田作。关于平行时空这件事,我们都心知肚明,你觉得乏善可陈的事情在我和安吾看来会很有趣也说不定。”
“……我之前任职的地方,是横滨学院。”
红发青年喝了一口酒,讲了一句话就顿住了,像是不知道该从哪里继续。
坂口安吾提议:“不如从另一个世界的我们说起?”
他回想了一下[堕落论]读取到的碎片般的内容,莫名有些想笑。
红发青年点了点头。
“说是任职,其实也只待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因为我还在实习期,所以夏目校长安排了国木田老师带我熟悉教学,偶尔会帮他代课。”
太宰治的表情扭曲起来。
“?”
他在红发青年疑惑的目光中摆了摆手,示意对方继续。
“国木田老师带领的班级……就是太宰所在的班级。我刚报道的时候,刚好遇上救护车来学校拉走了中毒的学生,旁边有人在讨论‘某个留级生把罗红霉素和肝原酶抑制混合在一起喝掉,被送往医院洗胃’的事。
因为国木田老师去打听完情况告诉我的时候特别高兴,所以我记得蛮清楚的,那位学生就是太宰同学。”
他讲着讲着,称呼又变回了太宰同学,蓬发青年这次一点意见也没有,眉飞色舞的惊呼起来:“喔!”
坂口安吾没忍住:“不管哪个‘太宰治’都是一个德行。”
红发青年在两双好奇的眼睛下只得努力回忆,他继续讲述着——
…
“太宰那家伙,有十天半个月都呆在医院里。就算出院也从来没有按时上过课,要不是他有一定的地位,我真想直接勒令他退学,可恶。”
国木田气愤填膺地“咚”一声锤在了桌子上,把办公室的人都吓了一跳。
安吾推了推眼镜,有些无语:“但是太宰每次交上来的迟到申请书都是国木田你的签名呢。”
国木田卡壳了数秒,用力的咳嗽了一声。
“总之,织田君,如果在太宰回来学校上课以后,发现他迟到、早退、上课不听课等违反校规校纪的情况一定要狠狠地惩罚他。”
国木田想了想,补充道:“对了,在惩罚完以前千万别告诉我——也千万看住他别让他来找我!”
有老师露出一个善意的微笑,显然,大家都知道“太宰治”的难搞程度。
织田君,也就是织田作之助点了点头:“嗯。”
他想了想,问道:“什么地位?”
“……就是这个。”
国木田停顿了一下,抽出一张报表给新来的实习老师。
白纸上排版整齐的列着一串人员名单,太宰治赫然在列。纸张的最上头印着夺目的五个大字:
武装学生会。
…
“真的有学生会叫这个名字吗?”坂口安吾憋了一肚子话,“武装侦探社听上去还好,换成武装学生会总给我一种恐怖组织的感觉……”
他话锋一转:“而且织田作君你怎么一直在说太宰的情况,洋洋洒洒讲了这么多内容,到最后‘我’却只作为办公室的背景板老师得到了一句话的戏份!”
太宰治“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安吾,不能这么说啦。”
太宰治双手交叠枕在吧台上,脸部有一半埋在自己的臂弯里,眼睛弯成了一道弧线。
“虽然话题的主人公确实是‘我’啦,但是‘我’到现在还躺在医院,还没来得及和织田作见面呢。”
“不过只是洗胃的话,48小时就能出院,这么看‘我’和织田作的初遇马上就要到了——”
坂口安吾无力:“……和把脖颈套牢在绳索里,把自己挂在树上睡觉的怪人相遇,完全不值得被任何人期待好吧。”
太宰治瞪圆了眼睛:“居然是这样吗,你没有告诉我!”
红发青年瞥了坂口安吾一眼,后者猛地意识到了问题,表情一僵。
——最初使用异能读取友人随身物品记忆时,是瞒着织田作进行的。
……为了验明正身。
幸而红发青年没有追问或者斥责的打算,他轻飘飘地放过了坂口安吾,又喝了一口酒,才慢悠悠地说:“还没有。”
什么还没有?
太宰治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还没有到织田作和‘自己’的初遇时间。
“中间是又发生了什么事了吗?”
“对,在我办理完入职手续的三天后……”
…
在织田作之助初次踏进校门的三天后。
“可恶!!”
稀松平常的一天里,国木田独步又拧断了一根钢笔。
短时间内,织田作之助对这位前辈的怒吼就已经习以为常了,甚至连他的下一句话也能接的上来——“太宰那个混蛋!”
果不其然,国木田用更大的声音怒骂:“太宰那个混蛋!”
坂口安吾轻啜了一口保温杯里的茶水:“又怎么了?”
这里必须要说明一下,他对太宰治又对国木田独步干了什么一点兴趣也没有。
只是办公室里就三个人,新来的织田老师完全没有搭腔的打算,坂口安吾觉得如果没人理这位饱经折磨的同事,对方未免太可怜了。
国木田问:“你们早上来的时候,看到操场上的人形巨坑了吗?”
坂口安吾思绪一转,瞬间就悟到了什么:“果然又是他啊。”
正在整理教案的织田作之助悄悄竖起了耳朵。
国木田独步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镜片后的眼睛燃烧起熊熊烈火。
“没错。我真是想不通,怎么会有人跳楼自杀毫发无损,反而把学校操场砸出一个大坑呢?”
坂口安吾见怪不怪:“毕竟是在自杀道路上身经百战的太宰嘛。”
“这个自杀狂魔、麻烦精,为什么自杀失败还要用‘学校操场质量不过关’为理由索赔——话说回来,难道我们学校用来铺设操场的水泥和塑胶真的是残次品吗?”
国木田喋喋不休的同时,打开了面前的抽屉,露出里面塞的满满当当的同款黑色钢笔。
他重新抽出一只崭新的笔在写着“理想”两个大字的手帐上写写画画着什么,周身的阴郁之气快要满溢出来了。
“该死!!因为处理混蛋太宰的问题,我今天的计划又被打乱了!”
在沙沙的笔记声里,坂口安吾突然摆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在学校里跳楼自杀……也就是太宰出院了对吧。”
“是啊,”国木田随口问道,“怎么了?”
“我早上有3年5组的课,并没有在班级里看到他。”
坂口安吾点到为止。
“什么!”
国木田独步不知为何面色一变。
他合上手帐,在织田作之助沉默的注视中,一把拉开办公室的大门匆匆忙忙地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