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酒了?”宗英问她。
汤媛头更疼了,推开他几乎是跳进了电梯里,不停摁着关门键。
门缓缓关合,白了他一眼,发现他就杵在外面看着她笑。
“你笑什么?”
她没好气地问,他伸了只手过来,吓得她往后退了半步,更快地去按开门键,人就迈进来了。
招他干嘛!
汤媛一下子闪躲到角落,指着外面让他出去。
宗英伸长手臂按下关门键,头都没回,自若地说:“聊几句。”
汤媛不愿意,却也觉得有必要,这么不清不楚的对谁都没好处。
两个人站在路边,还在年里,街上空荡荡的没什么人,往来的车都没几辆。
作伴的只有上京的寒风,呼呼吹过,带着哨响,如同催促。
宗英瞅了眼手里的烟盒,已经空了,随手攥了下丢到一旁的垃圾桶里,踱回来时站在离她稍远的地方。
风势明显被挡住,汤媛扭开脸看向别处,强忍着去摁太阳穴的冲动,疼得要炸了似的。
只是半年多没沾过酒而已,才喝这么一点就开始上头,连敏之都不如了。
头一疼,心情更糟,张嘴便道:“宗英,咱们俩已经分手了。”
隐约听见他嗯了声,像是迅速被风吹散掉,隔了两秒才有清晰的声音再度随风吹来,“我知道。”
原来……他知道。
“我觉得——”
“汤媛。”他截住她的话,看着她紧绷的被风吹得通红的一张小脸,敛了笑低声说道:“你也没和家里人说过我们分手的事。”
汤媛等了一会,没听见下一句,原以为他会继续说:所以我也没说。
结果,人家已经闭嘴了,留了个意犹未尽的话头给她品,又像在说:所以咱们俩谁也别怪谁。
她气得直笑,反唇相讥:“这种事用不着特地知会,他们都什么年纪了,有什么看不懂还是看不开?和你好的时候我带你去见他们,不好了就不带,日子久了自然知道。”
不像你,还要拉着我往外婆的面前晃。
你才不孝!
骗自己家的老人,害得我像个从犯!
汤媛又气又委屈。
怕他再扯别的纠缠不清,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严肃地说:“分手,就代表咱们两个已经没关系了,最多就是个同事,当然我也不想再和你做什么同事,但我现在辞不了职。”
“你自己都说过,分了手是做不了朋友的,所以最好的方式就是老死不相往来,就像敏之和孟既景那样,谁也不要再出现在谁的面前去打扰对方现在的生活,这是最基本的体面。”
刚开始还说得抬头挺胸,不知是不是风吹得肋骨疼,压迫着心脏都跟着疼起来。
最后那句是外婆刚才说的,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外婆说是在网上看到的,觉得特别有道理,分手的两个人最后能够给予对方的就是不打扰的体面和尊重。
就是这句话弄得她心里难受,不管不顾和老人家提起分手的事,反而被体谅劝慰,特别不应当。
宗英笑,“你还挺有经验。”
汤媛也撑着摆了张笑脸,“原本没有,这不是和你交往了一场,就有了。人总要学会总结经验教训,下一次才能做得好一点,只要不原地踏步,总是会有进步的。”
他上前两步,霎时拉近距离,低头问她:“下一次?”
“对呀。”她扬起头,弯着眉毛眼睛,连嘴角都咧出来一个弧度,悄悄往后挪了挪,“朝前看嘛,总会遇到下一个人。我会,你也会。”
“下一个什么样?”
汤媛没想过,嘴张得倒是快,“反正,肯定不是你这样的。”
“我什么样?”
“心眼多,手段多,钱也多,脸皮还厚,还坏得很的……”她说着移开视线,声都小了:“老男人。”
宗英轻笑一声,慢条斯理地说:“听起来,就一个优点,年轻。”
说得极其正经,面容温和,像是坐在办公室里谈论什么正事,忽然听到了句玩笑话,纵容地报以微笑,好心情地做了个点评。
端着副最是成熟稳重的好姿态,说着刻薄的话。
汤媛气结,强忍着说:“还有好!好得很的,年轻男人!”
男人面上的笑容越来越明显,不掩饰地哼笑:“缺心眼,还穷,哪儿好?”
“比你好就行了。”
“比我好……”宗英几不可见地摇头,脖子又弯了两分,呼吸吹拂到她脸上。
问她:“好找么?”
汤媛放弃劝自己别生气,凶巴巴道:“你管得着么?跟你有什么关系?至少不像你这么自大,自以为是,分了手还纠缠不清。拜托你,以后看到我主动躲开,至少保持一米以上的距离,不然我会误会你跟踪我,报警抓你。”
“行。”
他说行,她反而愣住,狐疑地打量着他。
宗英清了清嗓子,忍着想要抽烟的冲动,也忍着在她后退时不跟着往前迈,问:“你什么时候回去上班?”
“我不回去。”汤媛半转过身盯着街上偶尔驶过的车,余光小心地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
宗英依然说行,双手插进大衣口袋,似笑非笑地说:“去玩吧,想干什么就去干什么,我不管你,也不找你,不出现在你面前。钱花完了,回来上班。”
汤媛抬手拦下好不容易盼来的出租车,坐上去把门甩得砰一声。
后视镜里,宗英站在那里。
汤媛说不上来心里是个什么滋味,甚至刚才说过些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唯独记得的是他最后说的那句话:钱花完了,回来上班。
就为了这一句,她在后来的日子里几乎没有出去玩过,虽不至于省吃俭用,但是确实大部分时间都在学校里面,仿佛回到了上大学的那段时光,特别简单的生活。
无欲无求的读研生活中,不乏追求的人。
汤媛难免比较,好像……真就像宗英说的,比他好的不容易找。
那些男人或是说男孩子们有个共同的特点,脱离现实社会的稚气,和她一样简单,对生活没有这样那样的渴盼,更多的是在精神和学习领域的憧憬和追求。
她无法评判好坏,却怎么也勾不起一丝波澜。
就连敏之都说,交个男朋友吧,空窗期太久会丧失恋爱的能力。
刚好七夕,有人示爱,抱了一大捧玫瑰。
她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