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善觉得自己坏透了。
就连最浅显的道理她都懂,偏偏和孟既明纠缠不清,孟家人还对她这么好。
如果想,哪里会有那么多的分不开,所以说什么都是借口,是狡辩。
说不出,只能闭口不言。
她突然理不清楚自己到底怕的是什么,越想越乱,心慌意乱。
车子匀速穿行于上京的宽阔路面,夜幕降临,霓虹闪烁。
安城不算小城市,可是和上京比起来,确实不一样。
道路不一样,房子不一样,气候不一样,哪里都不一样。
空气中涌动的味道也是不一样的。
好像,就连街上的人走路时的姿态都不一样。
她不知道顾惠能不能适应这里,甚至都不能确认自己是不是可以适应,毕竟学习和工作是两回事,校园和社会是完全不同的两种形态。
她有能力靠自己在这里生活下去么?
除了孟氏,她没有任何的工作经验,难道真的靠石玉么?
她没想过。
什么都不确认,梁善已经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温暖舒适的车厢里异常清晰。
“丁姨,如果我来上京,可以把我妈也接过来么?”
“当然。”丁媛回得快,说完也是一愣,偏头看她。
梁善看着车窗外面,建筑物快速闪过,那些红色的绿色的五光十色的灯光划成一道道引人入幻的灯线,编织了一张巨大的网弥散于半空。
丁媛看不见她的神色,在腿上拍了拍,轻声询问:“孜孜,你是不是已经和石玉在一起了?”
“没有。”梁善勾起唇角,回过头来,解释着说:“和石玉没有关系。”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其实我一直挺喜欢上京,在这里上大学的时候就喜欢。以前没想过自己有能力生活在这里,现在有了房子又有了车,过个生日突然就什么都有了,所以就大胆地想一想,万一愿望成真了呢。”
梁善是笑着的,说话也像平日那样又轻又慢,软软糯糯的。
丁媛却听得眼睛发热,满是心疼地握住她的手,半天没说出话来,好一会才张开嘴:“孜孜,如果你喜欢上京,愿意到这里来生活,你就来,不用担心你妈妈。她要是习惯了待在我家,就继续待着,我们俩还能做个伴。要是她更愿意和你在一起,那你就带她过来。”
“嗯,谢谢丁姨。”
梁善还想说你们对我真好,说不出来。
好像一旦这样说了,就泄露了什么天机,会万劫不复。
梁善换了一句,也是她一直想说却没机会说的,“丁姨,我可以不选石玉么?”
“为什么?”丁媛不解,“石玉不好?”
“好,只是……”梁善斟酌着说:“没感觉。”
丁媛懂了,无奈地说:“你们这些年轻的女孩子,就会追求什么感觉呀来电呀,我懂。可是我活到了这个岁数,见得多了也经历过,感觉会变,感情会淡,这两样你们最看重的东西都不如现实生活来得重要,还有就是这个男人的品质,远比那些所谓的感觉更加可靠。”
说得多好。
梁善认可,只得回应:“我知道了。”
母子二人自后视镜里对了一眼,车里恢复安静。
从大路转向小路,人烟渐少,进了上山路又开了一段,眼前开阔起来。
老式的庄园建筑,坐落于积雪的山林间。窗口透出的暖黄灯光别具生气,又不似真实的人间烟火,梁善仰头望着,只觉得误入童话。
远远看去,只三四层,高得像座城堡。
越近,越像。
半点不真实。
石玉站在那里,先为丁媛那边开了车门,绅士地用手引着下了车。
梁善仍从车窗里望着那幢房子。
石玉忽然出现,大半张脸带着笑,在玻璃上轻轻叩了一下,继而拉开车门。
梁善连忙收回视线,没去碰他的手或腕,从车上下来。
石玉向后退开,待她站直了偏着头去看她的脸。
梁善一眼看见孟既明的车,攥了下手,低头说道:“晚上好。”
石玉回了声晚上好,便招呼着丁媛走在前面。
梁善隔了两三步的距离,抬脚准备跟上,被孟既景扯了下衣袖。
直到两人进了门,孟既景把刚才掏出来的烟盒掀开,递给梁善一支。
梁善接过,放到唇间,孟既景为她点燃,又给自己点了一支。
孟既景说话不绕圈子,开门见山,“你和既明有感觉么?”
梁善用食指敲了下烟灰,不躲不闪地反问:“大哥,你谈过恋爱么?”
“谈过。”
“我没有。”
所以,无法回答,没有答案。
梁善掐了烟,拢紧大衣往前走去,才发现手心被指甲硌得疼。
石玉站在大门里面,在等他们俩。
真的迈进来才发现,比她以为的还要高。
电梯也是复古的,老式电影里才能见到的那种,闸门的雕花都似精工细刻。
她只在那种顶奢的欧式宫廷风酒店见过类似的排场,每每走在廊道都有种时光穿越的错觉,却远不及此时此刻所见所感,不是仿制,倒像原貌。
石玉见她入神,喜爱之情不加掩饰的娇憨真实,顺着花纹摸了一下。
梁善跟着摸上去,弯着唇角笑起来。
“是栋老建筑,很有些年份了,原主人爱惜,后来辗转了几手都有幸遇到了好主人,就这么保留下来了。前两年专门找人照着原样原工修缮过,不然也不是你看到的这副样子。”
只有真正的好东西,才值得被呵护。
梁善唏嘘,赞叹:“好看。”
石玉浅笑看她,电梯门开,让她和孟既景先出,跟在旁边说:“我妈这人,和媛姨不大一样。要是她说的话你不喜欢听,你就不听,不是她说的每一句话,你都需要去回应。”
梁善没往心里去,她不是石玉的谁,自然不在乎他妈怎么看她。
长长的木地板,踩上去嗒嗒作响,幸而三人脚步和频率近似,没觉得吵,就是显得特别安静。
孟既景低笑一声,摇头说道:“石玉,你可能不大了解梁善,别说你妈,就是她妈和她说话,她不想理的时候,也是听不见的。”
石玉挑眉,似笑非笑地说:“那敢情好,在这点上,咱俩一样。”
话落,到了房门口。
大敞的高门里面,一道身影站在窗边。
只是个背影,梁善就发现了,孟既明的不耐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