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扶公仿佛个寻常的丈夫般,坐在了毕月郡主的床边,很是温和的说,
“郡主啊,方才我出门去打听过了,这外头可真是凋零的很,很多人都想从咱们铃水郡逃走,转而投奔到泉水郡去,你说这个事儿闹的,可不是那个妖怪王妃惹的祸嘛。”
如果没有花锦搞那些福利政策,贱民们也不会往厉王府治下跑。
其实当权者都知道,对待刁民就不应该那么好,还让什么利?让到最后,其实那些刁民们永远都不会满足他们如今所拥有的。
人心沟壑难填,给他们越多,他们想要的就越多。
到最后,损失的还是权贵们的利益。
那还不如从一开始,就让刁民们一直受苦受难下去,让他们不知道什么叫做甜,他们就不会闹事情。
“所以你看,都是这个怪物,把我们所有人的利益根基都撼动了,泉水郡是这样,如今铃水郡也是一样。”
周扶公絮絮叨叨的说着,仿佛自言自语,他又温和的笑了起来,
“郡主,我说的这些您都懂吗?也对,您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郡主,您懂什么呢?王兰也不懂,可惜啊~我当时下手太重了点。”
其实作为妻子来说,王兰真的没法儿挑,她素来规矩,从来不问宅子外头的风风雨雨。
又见周扶公转过身来,一双绿豆一样的眼睛,看着毕月郡主,
“如今您已经是我的女人,将来也应该像王兰那样,好生的管着家,一心一意的替夫君子女着想,万万不可学那个怪物王妃,甚至,你的母亲那边儿,你也不要学。”
长公主这个人,嚣张跋扈,骄奢淫逸,跟花锦虽然是对头,但是本质上却是和花锦一样的人。
都不是好女人。
周扶公已经和毕月郡主有了夫妻之实,那不管怎么说,毕月郡主除了嫁给他,也没别的办法。
所以周扶公开始对毕月郡主有了要求。
床脚伤痕累累的毕月郡主,忍不住哭着说,
“我阿娘不会把我嫁给你。”
话还没落音,周扶公一巴掌甩过去,打在毕月郡主的脸上。
他沉声说,
“丈夫在说话的时候,你作为妻子,就只能听着,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你是被长公主给惯坏了,就你这样儿的,连王兰的一根脚趾头都比不上。”
现在他可不管毕月是什么郡主不郡主的,身子给了他,那就是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敢顶嘴,就只能挨打。
毕月郡主流着泪,蜷缩着不敢再说话。
又听周扶公缓了缓口气,
“你如今年纪已经这么大了,名节又被毁了,如今还能嫁给谁?长公主那边是有点麻烦,可是你作为她的女儿,你去哭求要嫁给我,说已经自愿献身给了我,长公主还能有别的办法?”
顿了顿,周扶公又说,
“要不然这样,保险起见,你给我怀个孩子,这样长公主也就不会杀我了,她总不能让她的外孙,一出生就没了阿爹吧。”
这话说的如此理所当然,又如此厚颜无耻。
让毕月郡主内心又恨又怕。
可是,让毕月郡主更害怕的事情发生了,周扶公似乎要铁了心的,和毕月郡主生个孩子出来。
他一把扯过毕月的腿,在她的哭喊声中,狠狠的甩了她几巴掌,对着她又掐又捏的,开始施行他的计划。
毕月她没有办法,明明知道这就是个畜生,可是她一个女人,肩不能提,手不能扛的,她打不死周扶公。
这个时候,她无比的期望着,谁能救救她?谁能来救救她啊。
没有人听得到毕月郡主的呼救,每个人都自顾不暇,哪里还能顾及到她?
就连长公主也是一样。
因为最近铃水郡的人跑的太多了,她在铃水郡都城的商铺,一点儿生意都没有,对于挥金如土的长公主来说,这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她迅速下令给铃水郡都城城主,除了不让铃水郡的百姓离开之外,谁要走,就要抄斩谁全家。
乱世必用重典,她现在用的便是重典。
至于她那个传闻中劫匪掳走了的女儿,长公主已经顾及不上了。
然而大厦将倾,又岂能是杀几家人扶得住的?
更何况此时此刻,民心所向,长公主越是杀人,越是不得人心。
铃水郡都城的人,每日都在想着法儿的往城外跑,有的甚至家当都不要,拖儿带女的都要离开铃水郡。
杀,这个时候杀得过来吗?
城主府,身穿绯红官服的城主,走来走去,走来走去的。
几名衙役迅速上前,跨过门槛儿,拱手问道:
“城主,又抓住了几个想偷偷出城的人,一家老小共十几口,杀吗?”
已经分不清这是今天的第几拨了,也已经分不清这已经杀了多少人。
长孙庆俊胡乱的摆摆手,
“下去,下去。”
他心里烦的要命。
过了会儿,有衙役送了封信进门,
“城主,驸马爷来的密信。”
一听这话,长孙庆俊赶紧将密信接过,屏退左右展信来看。
然后,他唤来城主府的师爷,压低了声音说,
“驸马爷来信,说他托关系,找了一支民兵,来铃水郡搜索毕月郡主的踪迹,让我们打开城门,集中人手精力,务必先找到毕月郡主再说。”
师爷的脸色一震,问道:
“这......可长公主有令,不让开城门。”
“唉,那你说现在怎么办?长公主和驸马爷虽然貌合神离这么多年,但他们俩终究还是夫妻,这神仙打架,就小鬼遭殃。”
长孙庆俊也是为难,一个不准开城门,一个让开城门,他到底应该听谁的?
只见他一脸愁苦的坐在椅子上,压低了声音抱怨着,
“这长公主也是的,自己的女儿都落入了劫匪的手里,她也不急着找。”
相比较来说,驸马爷的反应,才像是个做父亲的真实反应吧,怎么着女儿不见了,当阿娘的就只关心自己的钱有没有赚到。
也不知道这毕月郡主是不是长公主亲生的。
师爷捋着胡须,说,
“城主这话可不能往外头说,若是让长公主知道,您对她心生不满,这城主的位置能不能坐的稳先不说,命能先保住就不错了。”
长孙庆俊笑了一声,
“我也就只能当着你的面说说,还能到哪里去说呢?如今这么个世道,唉~”
无声的压抑,回荡在长孙庆俊与师爷之间,过了许久,师爷才说,
“城主,世道无情,人有情,驸马爷惦记着自己的女儿,我们应该站在有情有义的那一方才是。”
这本就是一个糟糕透顶的世道,城内杀死了那么多人,不但没有阻止那些平民离开的脚步,反而还激发了他们的狂热。
既如此,那就应该反思一下,他们这样的镇压方式是不是错误的。
也该是时候好好儿的想想了。
长孙庆俊点点头,喃喃道:
“驸马爷心怀天下,却因尚主而无法参政,这的确是够我们读书人扼腕叹息的。”
当年驸马爷那是多么才华横溢的一个人,他师出名门,品节高尚,乃天下读书人的典范。
可一朝被长公主看中,尚主荣耀,却远离了天景国的权力核心。
若是驸马爷当年能够从政,这天景国又不知是否拥有一派新的气象。
师爷捻着胡须,叹息一声,
“先找郡主吧,这往后的事,往后再说。”
说完,师爷叫来衙役,先吩咐下去,让衙役出城去找毕月郡主,又把城门打开,让驸马爷说的那一队民兵进入铃水郡都城。
而就在距离都城不远的地方,身穿便衣的神策军亲信,低声对前方的伟岸身影说,
“王爷,长公主的驸马,有异!”
也不怪神策军发现的那么早,实在是这位驸马爷,这次做的有点儿太显眼。
他借口找了一队民兵来帮忙找毕月郡主,实际上,那哪里是民兵?那就是一支正规的队伍。
厉云卿的手中拿着一封牛皮舆图,上面绘制的便是铃水郡都城,闻言,冷声笑,
“这一回,可是什么牛鬼蛇神都出来了,他们也知道,天景国已经乱了。”
原本在孙国公作乱的时候,这些牛鬼蛇神便不安分了,但那个时候有厉云卿出面牵制着孙国公。
于是孙国公这把火就还没烧到帝都去。
现在铃水郡乱成了这样儿,连那位驸马爷都坐不住了,更何况别人。
又听身后的亲信说,
“王爷,吴天那边传信来,说陛下给娘娘下了圣旨,让娘娘将泉水郡归还帝都治理,如今封海清已经被泉水郡的百姓赶出了都城,进入了铃水郡。”
还不等厉云卿问个清楚,亲信又说,
“陛下又给娘娘下旨,催促娘娘去帝都侍疾了,这次的圣旨,是单独下给娘娘的。”
所有封地的王妃,能去帝都的都去了,就只有小厉王妃没有去。
她这次要封海清收集万民请愿书一事,都让泉水郡的刁民将封海清这个帝都大理寺少卿给赶出了都城。
闹得实在太大。
但是帝都那边居然忍了下来,一个字都没说。
反而只是下了一封圣旨,让小厉王妃速去侍疾。
厉云卿剑眉拢紧,
“那是在给锦儿下套,她若是去了帝都,将她制住,本王不听他们的,也得听了。”
所以他的锦儿不会有那么傻,真的跑到帝都去给狗皇帝侍疾。
“娘娘收了圣旨,随后就命人收拾行礼,也来了铃水郡。”
身后的亲信回着话。
这下,可是让一向云淡风轻的厉云卿意外了。
他回头看向亲信,
“你们娘娘在泉水郡呆的好好儿的,跑来铃水郡做什么?她不知道铃水郡很乱?还是真打算跑去帝都给老皇帝侍疾?”
“这个......末将也不知。”
事实上,小厉王妃娘娘的胆子之大,大若天。
她在想些什么,估计没有人可以猜得到。
前方的厉云卿垂目想了想,
“也罢,本王去见见她。”
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的妻子了,正是想念的紧。
而花锦说是来了铃水郡,其实也只是多走了几步路,来到了铃水郡与泉水郡交界的地方。
又是一年春耕农忙时,泉水郡里飞禽走兽遍地,而与泉水郡不同的,是铃水郡里,四处都长着桑树。
有桑树便可以养蚕。
花锦领着一群人,在铃水郡的边上买了一处富户的宅院,也就稍微收拾了一下,便住了进去。
她坐在书房内,看着窗外半死不活的桑树,花锦叹道:
“真是放着宝山不知利用,把个好好儿的日子,给折腾成了这样。”
北地的水利越修越好,已经接入了谷旗州遍地,又从谷旗州接入湖山郡。
最近打算从湖山郡,再接入泉水郡。
如果北地的水,也能进入铃水郡,这铃水郡的桑树便能活。
要知道,遍地桑树的地方可不好找,至少如果要在某一块郡里种植出这么密密麻麻的桑树来,还是需要费上几十年功夫的。
关键是,各郡都有各自的地势地貌,北地适合耕种,谷旗州适合半耕半牧,湖山郡适合放牧,泉水郡适合打猎。
这些地方古来就是如此,都不适宜再将原本的生存状态改变,毁掉原本的根基时,再大肆种植桑树。
她的身边,四个丫头来来去去的收拾屋子,窗外厉王府侍卫走来走去的在巡视。
没有一个人回答花锦。
没办法,要来铃水郡是花锦临时决定的,所有人都没有料到,她会真的接了圣旨,说走就走。
甚至都没有来得及和泉水郡都城的人说一声。
走的时候,广思广益两兄弟还在学堂上学呢。
不过大半天的时间,小厉王妃就带着他们从泉水郡到了铃水郡。
工部的人要临时改造一栋房子,给娘娘住也太晚了,于是户部的官员出面,直接买下了这栋宅子。
时间紧迫,也只能娘娘一边入住,工部的人一边卷起袖子搞改造。
而厉王府侍卫们,则提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将宅子无死角的看守了起来。
没有人有时间陪娘娘说话。
花锦觉着没意思,刚伸了个懒腰,想着要出去找哪个侍卫打上一架,外头便有侍卫大声道:
“王爷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