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踹翻在地上的周扶公,抖着浑身肥肉,重新跪了下来,他低头不敢看花锦的眼睛,
“娘娘,若是通报大理寺,这需要耗费许多时间,当务之急,还是要通知王爷,让王爷来寻人才是。”
花锦闻言,拍手,吴天便领着一名侍卫上前,拉开了一张天景国舆图。
这张舆图,就在周扶公的面前。
花锦指着这张舆图上的铃水郡与北地的距离,
“你自己瞧瞧,周大人,莫怪本妃怀疑你这个官是走后门儿来的,你瞧瞧,铃水郡与北地之间,得跨越多少个郡?”
“王爷打完北戎人,再到铃水郡救人,少说也得个把月时间吧,如果毕月郡主真的被山贼掳走,这个把月的时间,什么都有可能发生,周大人,到时候你担待得起这个责任吗?”
花锦赌周扶公担待不起。
但前提是,毕月郡主是真的被山贼掳走,而现在,很明显是假的。
可是既然周扶公和毕月要给厉云卿设这么个局,花锦自然成全他们俩。
陪他们把戏唱下去,也算是花锦帮毕月郡主和周扶公捧场了。
周扶公额头流出豆大的汗,他抬起袖子来,擦了擦汗,
“这,这......王爷可快马加鞭......”
“马跑的再快,也需得好几日,有这个时间,都已经往帝都通报,搬来大理寺的人,帮忙查探到毕月郡主的去向了。”
花锦打断周扶公,似笑非笑的低头看着周扶公,宛若拈花微笑,神态悲悯的九天神女,看着肮脏而又卑劣的周扶公,
“再说了,周大人千方百计的舍近求远,莫非这毕月郡主的失踪,是周大人所为?”
这句话,把周扶公吓出了一身冷汗,他猛的抬头看向花锦,迎上她了然的目光,
“娘娘,借给下官十个胆儿,下官都不敢俘虏了毕月郡主啊,娘娘......”
“那可不一定,周大人都有这个胆子,把你的平妻侯盼县主打死,把你的正头娘子打得卧床不起了,难保不会做出人前喊冤,人后俘虏毕月郡主这样的恶事。”
花锦从周扶公身边走过,看向站在对面的一圈儿鳏寡孤独。
自花锦扶持她们以来,她们每天都会搞点儿野菜,捕点野味,拿到客栈和太守府前面卖。
只要太守府和客栈前面有点儿什么动静,她们都能看见。
见花锦朝着她们走来,这些鳏寡孤独们立即跪下,
“娘娘,小人瞧见了,定然是这太守将毕月郡主掳走,讹小厉王爷去救呢,娘娘万万不能上当。”
“对啊,娘娘,铃水郡去帝都,便是慢车也只需要几日时间,快马加鞭一日可到,毕月郡主真遭了贼,这个周太守舍近求远,让小厉王爷去救,分明就是有诈。”
看吧,便是这偏壤之地的无知贱民,都知道此事周扶公做的蹊跷。
周扶公再不敢说,他低垂着头,仓皇的样子,看起来就很心虚。
前方的花锦笑着回头看他,
“周大人,如果你那边能力有限,本妃也不是不可以找人代劳,替你拟这份折子的。”
她自北地来,带来的可不止只有四个丫头和厉王府侍卫,还有北地六部官吏,北地六部能人辈出,写份折子而已,比起周扶公这个走后门来的太守,北地六部吏部的折子,可写的精彩纷呈许多。
周扶公的额头冒着冷汗,不住嗫嚅着,
“娘娘,娘娘......使不得啊,娘娘......”
但花锦并不理会他的胡言乱语,只一扫袖,吩咐了下去,让六部官吏赶紧的写份折子,以周扶公的名义送往帝都,请求帝军剿匪。
周扶公再是巧舌如簧,也挡不住花锦的性格强势。
他这样的男人,也只能殴打家暴自家柔弱的妻妾,面对花锦,甚至是毕月,周扶公都没辙。
他急的无可奈何,眼睁睁的看着折子被送往帝都,周扶公赶紧的叫了自家的小厮,前往铃水郡通知毕月郡主。
原本按照周扶公和毕月郡主的计划,这件事不需要用一种很正式的方式通知帝都。
当然毕月郡主“失踪”,这件事还是要跟长公主通声气儿的,目的就是让厉云卿找到毕月郡主之后,长公主好带人来,见证一场英雄救美。
到时候再将此事报至圣上面前,传颂的天下人皆知,也是一桩美谈。
这其中根本就没有这个必要通知大理寺。
一旦通知了大理寺,这个局就变了性质,尤其是在厉云卿还不知道会不会出现的情况下。
稍有不慎,可能毕月郡主的闺誉,都将毁于一旦。
更重要的是,如果让帝都大理寺和帝军发现,其实这一场郡主遇袭,仅仅只是毕月郡主的一场谎言,那毕月郡主将成为帝都贵人圈的笑柄。
在阻止不了花锦的情况下,周扶公只能寄希望毕月郡主想办法,至少要告诉长公主,让长公主阻止花锦的折子被送往帝都圣人面前。
但是,周扶公派出去通知毕月郡主的小厮,在半路上,就这么不见了。
不见了......
二狗子表示不知情。
花锦以周扶公名义写的折子,被顺利的快马送往帝都,直接送到了皇帝面前。
一时间,毕月郡主嫁不掉,在回帝都的路上,被山贼掳走的事,传得帝都到处都是。
更有铃水郡出现了匪贼的恐慌,让整个帝都人心惴惴不安。
帝都的人安逸太久了,即便孙国公作乱时,也没有让帝都的人有多恐慌。
那是因为帝都与湖山郡之间,隔了一个铃水郡一个泉水郡,孙国公离帝都远着呢。
可是如今铃水郡出现了山贼,还能掳走毕月郡主,这是何等的猖獗,不仅仅让帝都的百姓们慌张了,就连帝都的权贵们,也都慌了。
铃水郡里,一座深山的荒庙里,柳生和一个草台戏班子坐在一起,听着几个旅人,说起帝都近日动向。
如今这个柳生,不仅失去了一只手,还披头散发,蓬头垢面,胡子拉碴的。
他是个有办法的人,眼看着花锦进入泉水郡都城,他这假冒的身份就要曝光,于是赶紧脚底一抹油的跑了。
离开之前,他带了一些银钱。
虽然他平日里花钱大手大脚,总是管侯盼要钱,说已经把钱花的没有了,但其实穷惯了的人,总是会不自觉的存下钱来。
逃跑的路上,他又乔装改扮,将自己扮作一个江湖卖艺的,混入了一个草台戏班子,一路走一路给人唱戏。
路上他还收养了两个白面皮的孩子。
瞧着他这样一副心怀仁善,克己勤劳的模样,身周但凡认识他的人,很难将他同假冒小侯王的卑劣小人联系起来。
另外,柳生还将自己吃得胖了些,完全脱掉了曾经玉树临风的壳子。
听了半晌后,柳生起身来,带着自己收养的两个白面孩子离开。
他的身后,草台班子的班主追出破庙,问道:
“你做什么去?”
“去帝都!”
柳生带着孩子上了马车,头也不回,马蹄跑的飞快,哒哒哒的往帝都一路去。
入了帝都之后,柳生将这两个孩子送到了太监所,那是专为宫里选拔阉人的地方。
两个孩子一脸的懵懂,一左一右的拉着柳生的衣角,问道:
“义父,您带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义父现在要送你们去一个很大很大的地方,你们要在里面尽心尽力的做事,伺候贵人,得贵人欢心,将来好好孝顺义父。”
柳生蹲下身来,满脸都是慈爱的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然后把目光放在太监所的牌匾上,目光中燃烧着灼灼野心。
就算是他当不了王爷,那又怎么样?
他舍弃了一切,依然可以有翻本的机会。
便是这样,他领着两个孩子,义无反顾的踏入了太监所。
铃水郡里,深山蟒林中,神策军将方圆百里都搜索了一遍,亲信跪在厉云卿的身边,
“王爷,柳生应是不在铃水郡了,他最有可能去了帝都。”
厉云卿的手里握着蝉翼刀,双眸望着帝都的方向,嘴角挂着一丝笑,
“那就只能派人偷偷潜入帝都,他去了帝都哪里会安分?本王与他,总会在帝都相见的。”
亲信迟疑着问道:
“若是柳生在帝都,还散播对娘娘不利的言论怎么办?”
“人都死光了,自然不会再有人嘲弄你们娘娘。”
厉云卿说的坦荡,但其中的血腥味,也之后跟着他神策军们,才能够体会出来。
厉王府当年可是被满门抄斩,罪名极为可笑,莫须有。
仅仅只是一个莫须有的罪名,便将厉王府上下杀得只剩下了厉云卿一人。
天下哗然,为了给天下人一个交代,当今陛下象征性的将厉云卿放回封地。
得以让厉云卿苟延残喘的活着。
然而,帝都的权贵们并没有打算就这样真的让厉云卿去往北地。
他们对厉云卿一路进行围追堵截,将保护厉云卿的侍卫全都杀光。
甚至,差点儿将厉云卿的一条性命也害死在去往北地的路上。
这辈子,厉云卿除非不回帝都,一旦他回去,帝都便是血流成河的代价。
所以柳生跑了就跑了吧,帝都的人也可以尽情污蔑他的锦儿。
反正人头以落地,就是长了一百张嘴,也都不管用了。
亲信跪在地上,默然片刻,又说起毕月郡主失踪,帝都人心惶惶的消息。
“娘娘那边来了消息,说毕月郡主并未被什么歹人掳走,而是与周扶公联手做局,想让王爷您去英雄救美。”
亲信继续回着话,
“娘娘干脆假戏真做,用周扶公的名义写了封折子送到帝都,只当毕月郡主真的被歹人掳走,日前,帝都已经派了大理寺与帝军同行”
厉云卿冷声道:
“这些人去泉水郡,指挥给锦儿找麻烦,传本王令,全力狙击帝军,严禁帝军进入泉水郡。”
他知道他的锦儿就在他的大后方,日前泉水郡都城已经被花锦实际掌控。
所有都城的鳏寡孤独,都在慢慢的休养生息,这个时候帝军随大理石跑去泉水郡,彻查毕月郡主失踪一案,会严重拖慢花锦的建设速度。
夫妻两个,从跳崖开始,到北地,再一路到泉水郡,有些话根本就不用明说。
厉云卿和花锦都知道彼此要的是什么。
山野中立着的神策军们,立即高声应,
“是!!!”
这次厉云卿带入铃水郡的神策军不多,堪堪也不过上千人。
帝军数量不少,至少有二十来万的阵仗,被派出帝都剿匪的,也有一万之多。
但这天景国被现在这个皇帝霍霍了几十年,根本就没有任何精兵强将可用。
一千神策军,杀的一万帝军毫无回头路。
整个派出帝都的阵营都被打乱,大理寺官员跑的跑,跳的跳,连袭击他们的是些什么人都没看清,没跑掉的全都人头落了地。
一场不长的战役,神策军轻松俘获帝军共五千多人。
满地的尸体里,厉云卿身穿黑甲,手上提着滴血的蝉翼刀,看向前方跪在地上的帝军。
有帝军认出了厉云卿,欣喜的喊道:
“小厉王?是小厉王?小厉王您不在北地?救命啊小厉王,不要杀末将。”
厉云卿远远望去,被俘虏的帝军将领朝他拼命的磕头,希望他能放过他们。
紧接着,就有第二个,第三个帝军将领跟着磕头求饶命,剩下的兵们也都大喊饶命。
望着这些磕头求饶的帝军,厉云卿非但没有丝毫欣喜,反而觉着十分厌恶,
“天景国有你们这群庸军,至今还未亡国,也是奇迹。”
立即有帝军十分狗腿道:
“那都是因为天景国有当年的老厉王,现在的小厉王与神策军守国门啊,如何能亡国?”
他愿意是想拍拍厉云卿的马屁,结果这马屁直接拍到了厉云卿的逆鳞上。
只见厉云卿的脸色冰冷,双眸中充满了杀意的看着这狗腿帝军,
“既然知道父王为天景国做了这么多,你们这些帝都的权贵,竟然还杀了本王全家,着实该死!”
说着,厉云卿举刀便要杀。
吴天快马加鞭的奔来,扬手大喊道:
“王爷,王爷刀下留人!”
前方的厉云卿,迎着铃水郡的苦风,墨发飞扬,回头望去,一双狭长的眼里全是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