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下了一夜的雪终于停了,有远来的麻雀落在雪枝上,叽叽喳喳的,平添了一份热闹感。
花锦看着面前俊美无俦的男人,他乌黑的发用玉冠束起,矜贵的气质是养在骨子里的,他是个被金齑玉鲙堆养出来的人。
可这样的人,如今却是一脸的紧张,仿佛捧着举世无双的宝贝般,小心翼翼的看着她,生怕她一个不高兴,就丢下他走了。
花锦心中一软,抬手来,指尖触摸着厉云卿的脸颊。
她大约知道一点,他曾经在帝都经历过什么,但是这样的灭门惨案,在末世里来说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花锦对于厉云卿的遭遇,并没有多大的触动。
她只是在此时此刻,觉得面前这个男人,有那么一丝丝的卑微。
厉云卿自来到北地之后,迅速的从少年蜕变成了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他可以厉兵秣马,可以刀尖上舔血,可以冰冷倨傲,也可以令人心生畏惧。
可是,他从来没有卑微过。
现在,他的卑微给了花锦,因为他不想花锦离开他,他想要花锦一辈子陪伴他。
这样的卑微感,莫名的让花锦的心弦动了一下。
厉云卿微微的垂目,偏了脸颊,薄唇贴在花锦的指尖上,他张唇,将她的指尖含住。
气氛顿生旖旎。
花锦的脸一红,将自己的手指拿回来,凤眸含嗔,
“正事儿不做,一天到晚耍流氓。”
她推开厉云卿起身来,整理着衣摆,
“我的猪肉专卖店就要开业了,同你说的,让你剪彩的时候,当众题两个字的事儿,你想好了没?”
“嗯~”
厉云卿的俊脸僵了僵,一把将花锦的身子搂回来,咬着她的耳朵,声音低沉,
“你要本王做这样大的牺牲,锦儿~~是不是也得给本王点好处才行?”
他知道她有一个什么“王府集团”的说法,厉云卿不是很明白,但花锦有个“在职员工登记表”,王府里的每个人都在这个员工表里,上面记录着王府集团里的每个人的月银。
这个表分的很细,细致到迟到早退都有详细的记载,坚持一个月没有迟到早退的,还有全勤奖。
每天有6个铜钱的全勤呢!
王府里的所有人,做了任何事都有一个奖惩标准,那厉云卿给这个【厉王猪肉转卖店】题字,他也应该有点儿奖励吧。
花锦躲着他的唇,忍不住咯咯的笑,问道:
“你可是王府吉祥物,你要什么奖励?别闹,好痒。”
“吉祥物是什么?”
厉云卿搂着她,将唇埋在她的颈窝处,她总有一些新鲜的词冒出来,教他有些理解不了。
“王爷,娘娘,钦差大人到了北地府衙,他手中有尚方宝剑,正在府衙坐堂......花垣带着病,去击鼓鸣冤了。”
吴天的声音在房门外响起,轰然打散了屋内,厉云卿与花锦之间的缱绻。
他皱着眉,松开了花锦的腰,转身,风一般的卷出了门。
所有留在王府里的神策军,跟在厉云卿的身后,往北地城府衙去。
花锦从房里追出来,正好碰上一脸苦大仇深的吴天。
她奇怪的问道:
“你这是什么表情?”
“娘娘!那位钦差大人的手里,可是有尚方宝剑的。”
吴天一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的表情,见花锦一脸的懵懂,吴天便硬着头皮说道:
“尚方宝剑,上可打昏君,下可斩佞臣,若是钦差大人听了花垣的,那娘娘,您可就危险了啊。”
说完,吴天在原地胡乱转悠着,焦虑的仿佛下一秒,花锦的头就要掉了一般。
花锦却是一身轻松,甚至还从袖子里拿出了一把花生来,一边剥壳一边说道:
“无妨,厉云卿不是带人去了嘛。”
“可,可,可这是钦差大臣啊......”
“吴天,你还是太年轻了,你要知道,如果一个男人一定要护住一个女人,他就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她。”
花锦拍了拍吴天的肩,顺手把手里的花生壳垃圾交给吴天,让他帮忙丢掉,自己悠哉游哉的,带着一帮王府狗腿子往【厉王猪肉转卖店】的方向去了。
刚出门,就瞧见满头都是汗的城主,匆匆的跑过来,脚下的雪都被踩的嘎吱嘎吱作响。
“娘娘,下官收到消息,花垣手里有万民请愿书!”
花锦的脚步一顿,她停在原地,偏头,蹙眉,
“他哪儿来的万民请愿书?二狗子人呢?”
这段时间,北地城的任何小道消息,都逃不过花锦的耳目,就是因为有二狗子的丐帮存在。
花垣重病在床,根本就没有出去支请愿摊子,别说一万个人名了,就是能凑齐两百个人名,那都相当的困难。
城主一脸的气愤,他说道:
“二狗子玩忽职守,哪里有下官对娘娘忠心耿耿,下官可是将娘娘的事儿,时时刻刻放在心上......”
论忠心,城主肯定比二狗子强。
但他这话还没说完,身穿粗布衣裳的二狗子,就冒了出来,一脸凝重的冲花锦拱手行礼,
“娘娘,小人已经排查过了,这些时日,花都尉府并没有任何大动作,邻里也基本不与花都尉府来往,那份万民请愿书来路十分蹊跷。”
说完,二狗子还看了一眼北地城城主,脸上的神情含着一份讥讽。
趁他不在,故意在娘娘面前邀宠,呵,城主,你的道行还差得远!
他二狗子,才是娘娘最得力的属下。
城主一脸不服气的神情,瞪眼看着二狗子,暗暗咬牙,又恭敬的对花锦道:
“娘娘,下官这就派人抄了花都尉府。”
花锦睨了北地城城主一眼,
“不着急,随本妃去府衙看看那边的热闹。”
既然请愿书是有问题的,那花都尉府也查不出什么来,他们既然给花锦做了局,就肯定会把尾巴扫干净。
所以现在直接去府衙,才不浪费时间。
路上时,花锦又召来二狗子,细声吩咐他,派出三教九流的人,将花都尉府都看牢实了,暂时不要打草惊蛇,但任何出入花都尉府的人,来处去处,都要搞清楚。
二狗子领命去办,花锦等人也走到了府衙外面。
此时,神策军已经将府衙给团团围了起来,厉云卿一脸冰冷的站在堂下,两名神策军压着花垣,要把花垣拖下去打死。
花垣病的满面通红,他不看厉云卿,只看向上方坐着的钦差,
“翟大人,下官所言句句属实,花锦身为下官阿妹,若非她行迹恶劣,欺瞒蛊惑厉王,侮辱毕月郡主,以下犯上,下官断不会做出这种击鼓鸣冤的事来,翟大人明鉴,花锦做为罄竹难书,已惹民怨沸腾,下官有万民请愿书为证。”
花锦进入府衙大堂时,那本万民请愿书正好从花垣的怀里掉落出来。
厉云卿抽出蝉翼刀,举刀便要将这本万民请愿书砍个稀巴烂。
座上钦差翟义猛的一拍惊堂木,大喊一声,
“小厉王请慢!”
所有人都朝着翟义看去,他留着山羊胡子,长得一副为国为民,刚正不阿的模样。
花垣一边挣扎一边大喊,
“翟大人,万民请愿书可毁,民怨不可不重视啊。”
翟义身着官袍,立即从座上下来,朝着厉云卿鞠礼,
“王爷,本官奉皇命体察北地民情,这封万民请愿书代表民意滔滔,不可毁去。”
“若是本王执意要毁呢?”
手执蝉翼刀的厉云卿,俊美的脸上杀意腾腾,看着翟义不肯退让。
他不知道这封万民请愿书是怎么弄出来的,反正事关花锦,只要毁了这东西,纵然花垣有任何阴谋,也没什么论据了。
哪里知道,这个翟义也是端出一副贫贱不能移,富贵不能淫的刚正姿态,他拱手,声若洪钟,看着走进来的花锦厉声喝道:
“那本官就只能先锁了王妃,再细行调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