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投来的目光被遮住了,所以阮秋棠并没注意到气氛有一点点微妙的变化。
她的声音也并非刻意为之,只是睡得太好,还带着一点起床的慵懒。
“你的礼服是什么样的?”阮秋棠问。
章龙是负责人,连忙站起来说:“太太,关总的跟你是配套的。”
不过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细节,对着关叙道:“不过关总,领结和袖口可以自己选,到时候您看看有什么合适的,搭上去就行。”
关叙点头:“好。”
“可以选领结啊?”阮秋棠虽然知道只是走个过场,但多少还是有爱美的心思的,对着关叙说,“不然我们一起挑一个?这样照出来也好看嘛。”
关叙在这方面倒是没什么坚持,也或许是别的什么原因,总之很爽快地答应下来:“那我先去换一下。”
阮秋棠今天睡饱了,心情很好,也是因为有外人在,笑眯眯的:“好呀。”
章龙站在身后,立刻让人两人婚礼的衣服都抬了过来。
关叙的衣服更简洁一些,因此先去了衣帽间试。
他没花多少时间便走了出来,他今天醒得早,因此早就收拾好了发型什么的,此刻挺括的正装一上身,整个人立刻英俊了好几个度。
原本还把视线放在阮秋棠身上的两个工作人员也出声赞叹:“关总身材好,穿起来就更显得好看。”
阮秋棠咬着一块蛋糕,看见以后眼睛也亮了一下。
林彤本来就是时尚圈的,她偶尔也跟着耳濡目染,有了一点自己的审美,便立刻擦了擦手:“好看,那我们去挑个领结。”
章龙跟在后面,问两人:“那关总,太太的婚纱也跟着抬进来?”
等关叙说了“好”,他便让身后的人打开特制的衣帽架,将一个巨大的黑色架子抬了进来。
因为是特别定制款,一切细节都精益求精,从法国空运过来时就十分小心,根本不能有任何皱褶或者痕迹,全程都是几个人看护着抬进来的。
阮秋棠看着一起搬进来的架子,多少有些吃惊:“……这么大阵仗啊。”
不过她看了一眼身旁的关叙,思考了一下,走到他那边的衣帽间。
关叙的衣帽间跟自己那一边比起来就简单了太多,多半都是黑白的配色,突出的就是一整个精英人士。
阮秋棠看着他拉开放领带领结的柜子,饶有兴致地走过去,先挑了几个看上去不错的,走到关叙面前比划。
她的手指握着一个个领结,微微踮起脚,把它们放在关叙领口的位置,一个一个比对:“这个还行、这个颜色不错但跟你的这套材质不大符合……”
关叙微垂着眼,像是无所谓似的任她摆弄。
只是她靠得太近,他一垂眸,就总能看见她红润的嘴唇和漂亮的鼻尖,以及执起领结时看着自己小鹿一般的双眼。
在她没看到的某个瞬间——也许是新西装太紧绷,总之,关叙的喉结不着痕迹地上下滑动了一瞬。
等阮秋棠终于选到一款还不错的领结,先放到一边:“袖扣的话不急,先随便装个贝母的,我记得上次我跟林彤看到过一款不错的,感觉挺适合你,等结婚仪式前我问问她。”
关叙说:“好。”
阮秋棠看见一旁自己的大衣架,或爱美或好奇,开口道:“那我也试一下,你在外面等等我?”
所幸这间主卧够大够宽敞,因此关叙应下后便去了外面,不过不用离开房间。
关叙便坐在一旁,难得地有些发呆。
今天似乎有哪里不一样,可他说不明白。
毕竟这对他来说,这都是按计划行进的,不应当有所区别。
“关叙,关叙。”
正想着,他听见对方在叫她。
他有些惊讶于自己方才的走神,不过还是走过去,很绅士地没有往里看:“怎么了?”
阮秋棠的声音有些为难,人好像背对着他:“我快穿好,就是最后这条拉链拉不上,你……你帮帮我?”
关叙回神,说“好”。
阮秋棠便把门开大了一个缝,背对着关叙,露出一片被柔软纱裙包裹着的腰线。
她咬牙:“你提上去就好了,帮帮我。”
像是怕关叙不方便,阮秋棠想了想,又伸出左手,把原本掉下来的几缕发丝别在耳后。
关叙向前一步,他的手边是一片镶嵌着华美珠宝的婚纱,腰线很细,被布料包裹着,然而背上的拉链却只拉了一半,露出一片白皙光洁的肌肤。
他看见阮秋棠的肩胛骨,形状漂亮,像一对振翅欲飞的蝴蝶,瘦削而细腻,仿佛能闻到蝴蝶停驻时留下的花香。
对方就站在自己面前,她在这里的形象总是无比生动的,是总爱跟自己呛声的人,是带点小姐脾气的姑娘,是自己的合作伙伴,也是法律意义上的妻子。
他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个想法,像是一种庆幸,庆幸自己那天会答应自己的损友,去那场看上去十分无聊的相亲局。
他每天都要面对许多文件,只有自己亲自核验并签字才能生效,而面前的拉链像是一支笔,他握住了,签上自己的名字,好像就能证明这是属于自己的了。
“关叙?”
阮秋棠开口,声音清凌凌的,打断了他的思绪。
关叙“嗯”了一声,音色里听不出什么波动。
他握住拉链,没去触碰对方的身体,很轻松便拉上去了:“好了。”
“谢啦。”阮秋棠舒了一口气,说,“还挺合身。”
“你瞧一瞧?”她说。
于是阮秋棠转过身,方才关叙设想过的那些便忽然被击碎,眼中只剩下对方的模样。
这是他挑选的婚纱,向章龙咨询了一些时尚圈的建议,找了最满意的设计师,如今真真切切地穿在她的身上。
与此同时,他听见章龙在外面敲门:“对了关总,太太还有一个头纱,您看要不要给您拿进来——”
“头纱?”阮秋棠也听见了,对着门外说了声,“好。”
然后自己也走了过去,准备去接头纱。
得到允许,章龙公事公办地叩了一下门,然后手按在把手上,就要推门进来。
只是门才刚打开一个缝,还没推开呢,就看见自己的老板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死死挡住了里面的情形。
章龙倒是没多想,以为是关叙来接,就把头纱拿过来:“关总。”
关叙接过,甚至还推了他一下,然后便一言不发地大力关上门。
“砰!”
一声关门响,留下章龙站在门外。
他心想说自己今天没惹老板吧?怎么早上还好好的,现在看上去倒有点奇怪?
阮秋棠正要走过去接,就看见关叙已经关上了门:“哎,章龙呢?”
“出去了。”关叙说。
阮秋棠点点头。
关叙看着她,说不清刚才那一瞬的冲动从何而来。
他只是在听见章龙敲门后的下意识反应,好像生怕对方会拿着头纱,踏进门来——
关叙无法解释这种情绪,但他无比清晰地认识到这一点。
他不想让任何一个男人——或者说任何一个人,在这一刻,看见与自己一样的、妻子第一次穿上婚纱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