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街巷一如既往的热闹。
那些暗中搜捕刺客的官员和侍卫，并未惊扰到百姓。
颜殊清自皇宫离开时，已是华灯初上。
他没有回侯府，而是沿着内城的沣河，缓缓从东城走向南城，又来到南城最繁华的主街。
雅致阁的大门还开着，里面顾客不少。
颜殊清进去问了下，得知杨老板不在。
想来是早早回府陪家人了。
杨府也很近，就在主街背后的紫芝巷。
去年杨怿江将隔壁的府邸买了下来，两府打通为一府。
如此家人全部迁来京城居住，都很宽敞。
颜殊清自紫芝巷穿过，从南城回到东城。
东城和南城交界的地方，有一处小市坊，市坊后面有一间不显眼的二进院子。
颜殊清至院外，敲了敲门，很快有小厮将他请进去。
“先生，小石头也在？”走进内院，颜殊清同谢九思见礼，又与翟岩打了招呼。
此处小院，便是谢九思在京城的落脚点，翟岩、李小禾等人亦住在院中。
谢九思朝翟岩说道：“时辰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吧，不用太紧张，明日你将上一届科举三甲的策问多读两遍，再重新写一篇。”
说着，谢九思将几张毛边纸递还给翟岩。
“是，先生，学生先回房了。”翟岩今日写的策问，未得到先生认可，被指出了多处漏洞和错误。
不过他没有沮丧，他心里一直默默地憋着一股劲。
所有的辛苦、疲累，与将来能成为戚黎黎的依靠相比，都不值一提。
翟岩朝颜殊清笑了笑，没有说话，直接离开了内堂。
“坐吧。”谢九思招呼道。
“黎丫头进京了是吗？”
“是的，昨日从云屏乡出发，今天午时前到的京城。”颜殊清从袖笼取出一只嵌贝松香木长条匣，“这匣高山禅茶，先生尝尝。”
“又是太后给你的？”谢九思接过来，颇开心地捋着胡须。
这等好茶，只可能宫里有。
颜殊清道：“是啊，学生喝着浪费了。对了先生，黎黎还不知道您的住址，可要告诉她了？”
谢九思连连摆手，“不必不必，老夫还想多清静几日。”
颜殊清好笑地点头，与老先生说起昨日戚黎黎进京遇袭一事。
“皇上那边可查到什么？”之前睿宗帝遇刺，谢九思是知道的。
颜殊清摇头道：“没有，朝廷派人暗中查了半个月，都没有查到有用线索，之前行宫密道泄露的线索，查完发现也与那名自杀的尚膳监掌印魏长福有关，魏长福不仅仅是尚膳监的掌印，同时还是司设监的，他的手下，趁着壁灯布设等时机，暗暗探查过密道情况。”
谢九思略沉吟，“昨日袭杀黎丫头的刺客呢？可有口供？”
“没有，大多数被学生和黎黎当场射杀，剩下的要么服毒，要么重伤难醒。”
谢九思道：“那些刺客极有可能培养在京城外，搜捕难度确实极大，老夫疑惑的是他们对黎丫头下手的动机，既然目标明确，布局多年，想必是极理智、极沉得住气，不容易被旁的无关事物或人分散了心神的。”
“先生的意思是，昨日派刺客去袭杀黎黎的背后之人，不仅仅是为了报复？”颜殊清不解道。
谢九思颔首：“嗯，有可能掺杂了其它原因，比如对方可能认识黎丫头、或者黎丫头的家人，否则，冒然袭杀不符合对方的行事特征，当然，这是从揣测人心和行为的角度出发考虑的，并无证据。”
颜殊清仔细思索着，“先生所言极是，学生留意一下与黎黎相熟的人。”
谢九思递了一盏茶给颜殊清，“皇上不会让你插手这些事吧？凭你自己一人，哪怕再聪明，精力也有限，不可能查到有用的线索，如此你又何必自找麻烦？”
颜殊清苦笑，“打发时间罢了，若运气好能查到什么，学生再转告孙侍郎。”
谢九思理解地点头，“如果实在查不到有用线索，不如先缓一缓。”
“还请先生详细教学生。”颜殊清认真道。
“找到合适的、行刺皇上的机会，很不容易，或者说不确定性非常大，所以对方最初布局的目的应该并非是直接行刺，而是有更周全、更缜密，相对也更迂回的计划，所以你们静观其变亦可，留意京城内、朝堂中的变化，这些变化或许就藏了线索……”
颜殊清眼眸微亮。
老先生的推断，打开了他的思路。
仿佛山林中迷路的人，看到了一条平坦大道，瞬间思路通达。
……
……
“你是没腿还是没眼睛？要逛不会自己逛，拖我出来干什么？”杨辰宏恼怒地瞪着戚黎黎。
“你以为我想带你呀？还不是为了舅舅给你的那份零用钱！”戚黎黎理直气壮地说道：“你今儿先帮我垫付了，明儿我拿到零用，或者自己挣钱了，再还你！”
昨儿她说要出来逛街，舅舅偷偷塞给了她五两银买吃的和好玩的，如果她自个儿用，买买糖葫芦、饼子甚的，几个月都用不完。
可她要去看望铁匠铺的陈爷爷和工匠铺的王爷爷，还有李墩、香梨他们啊。
陈爷爷和王爷爷年纪大了，现在铺子大部分时间都关着。
陈爷爷打了一辈子铁，王爷爷做了一辈子木匠活，如今年纪大了，腰背多少有些不爽利。
所以她除了去点心铺，买了些两位爷爷能咬得动的糕饼外，还去医馆开了几贴外用治腰伤的药。
既然开药了，那自然得用好的，结果舅舅给的五两银，加上她原先攒的，瞬间花光。
没好意思向舅舅或娘亲要，只能将魔爪转向表哥了。
“呵，你就做梦吧，我是一文钱都不会帮你付的。”杨辰宏气得冷笑。
戚黎黎没理会杨辰宏的抗拒，她看到一处卖糖葫芦的，直接拽了杨辰宏到摊前。
“大叔，一串糖葫芦！”戚黎黎挑了串最大的，然后看向杨辰宏，“快，付钱！”
杨辰宏脸憋得通红，他很想转身就走，可他小臂被戚黎黎拽住了。
这男人婆的力气越来越大，他的手像被铁圈箍住似的，完全动弹不得！
戚黎黎直勾勾地盯着杨辰宏腰带上的荷包，“你自己来还是我来？”
“我自己来！”杨辰宏咬牙道。
太屈辱了！
戚黎黎吃着糖葫芦，闻到一阵炸乳酪金丝卷的香味儿。
她左右张望，没瞧见有糕饼铺子，再嗅嗅，发现香味是从上面传来的。
抬头看去，前面是一家茶肆，二楼正对街面的雅间，有两姑娘也正好探出头来。
戚黎黎眨了眨眼，两姑娘还挺面熟，哪见过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