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病！”
“我也有病！”
“我比你更有病！”
仿佛玄幻拍卖大会，谁下注更高谁就拥有最闪亮的牌面。
好在这里没有杀人越货的主角。
比起火车站检票的场面，这里差得远了。但几十个人依旧给办公区塞得满满登登，快要下不去脚，只能对比哪个皮鞋更舒服，然后眼观鼻、鼻观心、若无其事地踩上去。
“哎呦！”
某位鳄鱼皮鞋男士痛苦地呻吟着，显然大家对他的脚感最满意。
王嘉婕开车捎带着魏昆赶了过来。
她也被这夸张场面吓了一跳。
“医闹吗？！”
“不、不是……全是昨天接待过的回头客，不信王博士你看。”卢欣蕊发挥着脖子长的优势，踮起脚数了数，她掏出小本本记录着。
王嘉婕备受地震撼道。
“我活这么大，第一次活生生地见到这么多……心理问题患者。国内的心理咨询有这么大的潜在市场吗？”
她喃喃道：“这得心里边积多少事呀，能憋成这样。”
魏昆慢悠悠地道：“能憋疯！”
王嘉婕她们不清楚光伬医生的治疗方案，但魏昆自己还不心明镜吗？
什么催眠幻觉治疗……
那就是拉拉在他们的小脑子里挖呀挖呀挖，根据话务员们记录的病情口述，制造出他们想要的「闹鬼幻象」。唯一不同的是，鬼没用幻觉杀人，而是转行给人治病了！
有的想揍上司，有的想见爹妈，还有的渴望跟有妇之夫和有夫之妇同时来段梦中情缘。
但那些全是假的。
只是被鬼迷了双眼，看到的假象而已。
魏昆今天扮演的是男助理。
其实他本想去崔教授的实验室问问校庆要准备的事，但涉及到重要的「升级套餐服务」，作为始作俑者，他不得不到现场亲自调研一番。
魏昆见到了王嘉婕提到的土豪高中生。
办公区东侧，二号咨询室。房间只是连夜抹上了大白，一套黑色桌椅，看上去稍显简陋，却被收拾得很干净。
陈晓东双手放在膝盖上，盯着眼前的奇怪男人，终于犹豫地开口说道。
“叔……叔？”
噗呲——
旁边的旧沙发上，王嘉婕乐得前仰后合，早上刚扎的马尾辫，像个甩大粪的河马。
魏昆摸了摸消瘦的下巴。
叔叔就叔叔吧，别喊干爹就行，他一听这词儿就有反应。
改善体质后，魏昆的崭新造型已经在早上被王嘉婕狠狠地嘲笑过一遍了。他不在乎，可王嘉婕觉得好玩，旁敲侧击问他是不是昨晚接了自己的骚扰电话以后没睡好，手累不累。
魏昆懒得搭理她，她却一脸小骄傲的得意模样，真是古怪。
桌子对面。
陈晓东左顾右盼地问道：“光伬医生，现在在咨询事务所吗？”
魏昆义正言辞地道。
“目前我们只接线上医疗。”
“哦……”
陈晓东少年人的心思全都写在脸上，顿时闷闷不乐。
他又鼓起勇气问道：“那个心理疗程的升级套餐，可以做了吗？”
“等下午。”
陈晓东不死心：“我想现在跟光伬医生聊聊。”
“光伬女士非常忙，现在还没空。”魏昆面无表情道。
认认真真地把回访表填好，他失望地离开了咨询室。
王嘉婕悄悄捅了捅魏昆。
“你干嘛呀！哪有这么服务的？这不是把患者往外撵么？”
魏昆抱着手臂，瞥了眼王嘉婕，说道：“大师姐，你养过鱼没？”
王嘉婕理直气壮。
“养过啊！一天一喂食，三天一换水，七天一换鱼。”
“您这是养鱼还是养鱼缸呢？我是说女海王的那种鱼！”魏昆看王嘉婕一脸茫然，解释道：“海王养鱼、女神养狗，没有技巧是不行的。拒绝得狠了，鱼就要跑。可答应的太多，鱼又会想要更多。”
他两手比了个拉手风琴的姿势。
“这样，一远一近，若即若离，再加上点心理暗示，鱼才能欲罢不能，甘愿上钩。”
“你可真损啊。”
“损？我这是给他们缓一缓的时间！你当这是加麻大和漂亮国的大烟馆吗？沉迷在催眠的幻觉中太多太久，也是病。毕竟啊，那些都是真滴假和假滴真，人得活在现实里。”
魏昆像是扯歪理又像是说实话，搞得王嘉婕分不清了。
王嘉婕轻轻叹气。
“我当你是在做好事吧。”
“我就是在做好事，难道不是么？”魏昆反问。
王嘉婕想了想，认真点头。
“如果没有我们的心理咨询所……不，是如果没有光伬女士，病人们一定还活在痛苦中难以自拔吧。要是我也能成为这样对他人、对社会都有用的人那就好了。现在的我还是太清闲了……”
“脚踏实地的做吧，以后有你忙的，车机那边估计快有消息了。”
“嗯？车机？”
王嘉婕心生警觉，追上魏昆，硬生生拽住他的胳膊，大有一副你不说实话我就脱给你看的架势。
“给我讲清楚车机的事！”
“不给。”
“给我！”
“就不给，是你幻听了。”
“我现在就要听，求求你给我讲一讲吧……”
附近隔间里。
女孩们听见王嘉婕追着魏昆，一口一个什么机、什么给不给的，顿时面面相觑，悄声道：“王博士过三十了吗？”
“听说刚到呢。”
“怪不得魏大哥气色惨兮兮的，原来是打不过吸尘器啊。”
随后大家一阵捂嘴窃笑。
两位当事人全然不清楚这些女孩之间的八卦。
王嘉婕气喘吁吁，面红耳赤，她手扶墙壁，恶狠狠地瞪着魏昆，道：“给我等着！你钓鱼不得好死！”
“死了才好，尸体打窝鱼更多。”
王嘉婕理智地选择闭嘴。她绝望地发现自己身为女人，却根本吵不过魏昆。
就在这时。
自动门铃又叮铃铃地响起来了。
孙萌萌是上午值班，这小姑娘甜甜地跑过来，迎接道：“您好，您在线上预约了吗？”
“我没预约。”
来人西装革履，梳着严整的背头，赫然一幅阶级精英的风范。
他打量着事务所的简陋陈设，鼻子轻轻哼声，缓缓摇头。
“还以为是什么新开的大机构，原来是个老破小，广告打得倒是不错。”
魏昆见其来者不善，轻轻将孙萌萌拦下。
来人盯着魏昆，又是一乐。
“您是有厌食症吗？这身材做不了大夫吧？”
魏昆心中不悦。
他的身体估计还要恢复一段时间，才能回到正常。即便如此，也不是随便来个家伙就能评头论足的。
他盯着来人，明明没做表情，却把西装男人看得心头发毛。
静静道：“有事吗？”
西装男人微笑，慢条斯理地从怀中掏出名片，就这样一只手递给魏昆，僵持许久。忽然被在旁边旁观的卢欣蕊一把抢了过去。
他毫不生气，掸了掸袖口，仿佛有脏东西。
“自我介绍一下，鄙人不巧也是一位在东河市大型心理咨询机构就职的……心理科医生，我姓董名泽光，特来拜拜山门，看看外行的……小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