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昆急着收拾房间,打算挂断电话。
于情于理,他和拉拉一通折腾,把房东的宝贝房子弄成这幅鬼模样,实在说不过去。
放眼房间的天花板、墙壁和地毯,随处可见泼洒的血浆,和拉拉吃饱喝足后兴奋的抓痕,还有一小块黑漆漆的洞,但魏昆绝对不会承认那是他干的。
就这模样,若是做成恐怖密室逃脱,第二天就会被惊魂未定的顾客愤怒地打去消费者投诉电话。
我们想体验的是像闹鬼,不是真特奶奶的闹鬼啊!
魏昆胡思乱想着,嗯嗯啊啊地敷衍宋燕。他想把事情拖到明天再说,可宋燕像是有说不完的话,婆婆妈妈,喋喋不休。
直到她也听出魏昆显露出少见的不耐烦语气,才停下嘴巴,思考片刻,看似随意地道。
“魏老板,光伬医生那边,有什么想法和建议吗?”
“她对工作、对你们满意、对东河市都很满意,已经在物色东河市的房产了。”
“那我就放心了。”
宋燕拍拍胸脯,隔着电话都能听见用力的动作。
她故作笑道:“我其实啊,就是担心女孩们某些不太好的习惯,会不会给光伬医生的名声带来影响……您也知道,她们还年轻,虽然很听话很懂事,但在言行举止、为人处世方面依旧有很多要向王博士、向您认真学习的地方。”
宋燕顿了顿问道:“无论什么,我们都听您安排。那么,您有什么想法和建议吗?”
她说话的节奏和提问题的顺序非常有深意。该说的都说了,又能层层递进,先问光伬医生,最后才把话语权交给真正的实权大领导。
没说一句奉承话,但句句都是看不见的恭维。
是个人才。
魏昆想了想。
他没有刺探别人隐私的癖好,并不关心宋燕的过去。如果宋燕不愿意说,他绝不会过问。无论宋燕和她的“孩子们”曾经怎样,魏昆都会对她们报以平等的尊重。
这是魏昆为人处世的信条,可在某些社会老滑头眼里,有些固执,还有些天真。
但他性格如此。
获得能力后,更是有了“自由任性”的资本。
“要说想法的话,明天只要四个话务员就够了。”魏昆说道。
宋燕闻言一惊,心中幽幽一叹。
老板总归是老板,在人力和效益上斤斤计较亦是常情。
她失望着,可随后自嘲自己的不知足,反而感到了庆幸。
无论怎样还是留下了四个女孩,意味将四个年轻活泼的生命从深渊中拉回来,已经是期待之外、再好不过的结果了。
她把失落情绪隐藏得极好,接着魏昆的话锋,大声道:
“是哪个女孩失职说错了话?这群该死的丫头,我回头就严格教育她们,绝对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等离职后培训合格我们再考虑——”
“谁说离职了?”
魏昆疑惑地道:“宋姨,今天算上王博士这个帮手都忙不过来。王博士快累吐了,刚刚她还打骚扰电话,试图用不道德的方式睡服我,但我没答应,我让她明天立刻、必须来公司办入职手续!”
“您不是说只要四个姑娘……”
“可能有些唐突,会冒犯到个别女生的敏感情绪,这方面宋姨你得多帮忙劝说劝说。王律师说了,医疗保险还得过几天,所以我就是想给她们放个小假,安排个公费体检,无论查出来什么问题,所有医疗项目都由公司报销……”
电话那头忽然沉默了,只有急速的呼吸声。
魏昆笑道:“我不会安慰人,经常会气到朋友。大家总说我是个特立独行、不太合群的家伙,以前朋友有困难,想找我聊天我都避之不见。说句心里话,不是我冷血,而是我最见不得无能为力的事,更见不得亲近的人受苦。”
“我嘴挺笨,都说智商高的人情商不会高,确实是这样。所以我就想了这样一个笨方法,试图笼络住女生们的心。权当是给公司卖力工作,为日后的辛苦,提前给出一点发自内心的小补偿吧……”
魏昆不喜欢说谎。
他句句属实,没有故意煽情,每个字眼却都戳进了宋燕的心窝。
宋燕的声音微微发颤,她极力保持平静,但做不到。
“老板,我知道了……我、我会尽快安排好,我、我去忙了,孩子们还等着消息呢……她们在喊我,真的,我……哈哈,我舌头打结了您千万别见怪,可能是晚上吃得咸了些,小鹿做饭呀就是没头没脑的,她有点骄傲,但能力差的远呢……我替你批评她……不要让她做错事,她这孩子……”
她语无伦次,全然不像平常那般进退有序、流利自然。
宋燕念叨着嘴巴真咸,可她晚上明明喝的是养胃的小米粥。
电话不知何时被挂断了。
魏昆看到拉拉先吧唧着小嘴,然后唉声叹气。
拉拉嘀咕着:“这通电话……一点也不好吃……”
“听话,等校庆过去,我就给你找地方弄回收站。”魏昆摸了摸拉拉茂密的头发。
“嗯嗯嗯!最好是死过好多好多人的那种……”
“那叫火葬场!”
……
……
天亮了。
早市云集,小红楼附近的街坊邻居,意外地发现平静生活中多出个小插曲。
口口相传闹鬼的苏式红砖楼,平时人迹罕至。只有打工仔和穷苦人家,才会选择在这里租住。
今天小红楼门口停满了各式各样的轿车。
与其说是车,不如说是形形色色的人。戴白手套的是司机,不带的是秘书,让别人带的则是老板。
陈晓东蹲在墙角,大口吃着香喷喷的香肠卷饼。
他用兜帽遮住了脸,不想被人认出。因为他瞧见,有几辆车自己认识,平时没少往自己家的别墅跑,每一次都带着烟酒茶,但都被母亲不客气地撵走了。
因此,他对所谓达官贵人向来没有敬畏感,反而对此有些鄙夷。
不知是谁先喊。
“门开了!”
呜呜泱泱一拥而上,宛若怪物攻城,抢夺沙巴克。哪里还分谁是科长、谁是处长、谁是社会精英、谁是企业老板……
大家都是病人。
蒋珊被吓了一跳,下意识两条大花臂撑住铁门,回头喊道:“姐妹们,是便衣条子……”她喊到一半就觉得不对劲。
“是客人……”
她换了个称呼,依旧觉得哪里古怪。
可怜她不学无术,憋屈半天,终于喊对了。
“是送钱的……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