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迟徽驻足,看了梁璟一秒,“大哥是提醒我注意分寸,不要沾染她吗。”
芳姐一声不吭在客房铺床。
“怎么,老三打过招呼?”
“跟老三无关。”梁璟负手而立,“何桑在老宅也没和老三同屋。”
“大哥多心了。”梁迟徽横抱着何桑,她折腾得很,手和脚不停扑棱,指甲时不时剐蹭他脖子,剐出一缕缕红痕,他躲闪不及,任由她抓,“她睡客房,我睡北房,她神志不清,我绝不稀里糊涂趁人之危。”
梁璟又扫了何桑一眼,这姑娘折腾归折腾,刻在骨子里的保守,一手厮打老二,一手攥住衣领。
她穿了v领的t恤,在锁骨以下,老二手臂压了她的衣摆,领口抻开,她竭力遮胸,避免走光。
梁璟微微眯眼,注视梁迟徽进客房,虚掩住那扇门。
客房开了窗户,深夜的风刮过湖面,夹杂着湖水的腥气和阴凉,吹得窗纱飘荡。
梁迟徽拧眉,“芳姐,关窗。”
那次在桃园和张氏集团的董事长应酬,由于他不了解何桑的忌口,梁纪深大出风头,他心中憋了一股邪火,处处留意何桑的忌讳、嗜好。
梁迟徽亲自咨询过黎珍,是私下单独去病房的,何桑并不知情。
黎珍告诉他,何桑畏寒,喜热,怕风,风大喘不上气,经常感冒流鼻涕。
大蒜,芒果,韭菜,芸豆,三十多样食物过敏。
一丁点儿沾不得,严重甚至休克。
梁迟徽愈发觉得何桑是需要精心娇养的,铸造一座金屋,一生呵护无风无雨,否则哪天便枯萎了。
芳姐拉抽屉,“您脖子出血了,家里有创可贴。”
“不必。”梁迟徽示意天花板,“太刺眼。”
芳姐马上关闭吊灯,打开台灯,“您放下何小姐吧,抱着多累。”
“她吐了一路,躺着呕吐物容易呛入气管。”
芳姐不言语了。
“想吐吗?”梁迟徽托着何桑的后背,抚摸顺气,“不吐躺下,吐倚在我怀里。”
何桑挣扎,“难喝...”
他挨近,“什么?”
“难喝...”她抡胳膊,一巴掌抡在梁迟徽的左脸,“害我...糊弄我...”
芳姐瞪大眼,伸手拦她,“何小姐!”
“无妨。”梁迟徽没计较,也不恼,搂着何桑没撒手,“牙齿小心咬舌头。”
话音未落,何桑抡了自己一巴掌。
梁迟徽眼疾手快擒住,那一巴掌搧得轻,只划了一下,“芳姐,去煮醒酒汤。”
芳姐故意没关门,何桑叫声大,梁迟徽捂住她唇,在耳畔哄她,“别叫了。”
姚文姬这个时间在美容,梁延章也在书房办公,老一辈最瞧不惯深更半夜酩酊大醉的姑娘,本来姚文姬挺喜欢她的稳重乖巧,这么闹腾,喜欢程度大打折扣了。
梁氏集团未来的老板娘,是要有顶级贵妇的体面和端庄的。
“嘘——”何桑撅起,也嘘。
梁迟徽点头,笑得温和,“咱们不出声。”
“我去厕所。”
“芳姐回来陪你。”
何桑目光不聚焦,迷迷瞪瞪涣散,“你几号?”
梁迟徽时刻警惕她摔下床,“今天6号。”
“你6号...倪总介绍3号给我。”
他手指拂开何桑眼尾的发丝,“云海楼的3号吗。”
云海楼的“潮流馆”有六组演艺人员,三组男,三组女,一组9个,由1到9的序号,架子鼓,吉他,戏法,摇滚,街舞,男公关什么都会,深得富太太圈的欢迎。
倪红瞒着他开始玩心眼了,擅自介绍男公关给何桑。
“不认识...”何桑剧烈甩头。
“好了。”梁迟徽固定住她,“会头晕。”
他垫高枕头,放平何桑,坐在不远处的单人沙发上。
一共两瓶拉菲,12个同事,其中5个是男同事,男人酒量再弱,普遍比女人强,起码喝一瓶,剩下一瓶分到7个女人头上,最多一人一杯。
不至于醉成这副德行。
联想倪红在包厢的态度,话里话外贬损何桑和男同事不老实,不规矩。
他面目沉了沉。
芳姐从厨房端了一碗醒酒汤,走到梁迟徽面前汇报,“二公子,这是中药包熬的汤,调理肠胃,防止宿醉后头痛。”
他舀了一勺,“添加什么了。”
“倒了一罐纪夫人的红枣玫瑰露,何小姐酒气大,消一消口腔的味。”
梁迟徽接过碗,勺尖喂到何桑嘴边,她才躺了不久,又被抱起,心情烦躁,不肯喝。
“喝一勺,喝完不闹你了。”她翻了个身,背对他。
梁迟徽摁了摁鼻梁,他三十四年的耐性在今晚彻底耗尽了,倘若换一个女人,不仅仅是没这份待遇,他扔出屋子八百次了。
“你按住她。”
芳姐照做,梁迟徽把汤碗搁在床头柜,闲出一只手,捏开她的腮帮,一勺勺往里送,他力道掌握得好,喂得不急不慢,何桑起初抗拒,渐渐也接受了。
梁延章手头积攒了不少续约的合同,对方是和他签约的,理所应当和他续约,主要是不太认可新任董事长在业界的资历。梁迟徽有权威,有口碑,可资历这东西,在商场是重中之重。
资历代表了眼界,处理危机的方向、统领能力,是日积月累的,没有天赋可言。
梁延章浏览完所有的条款,补充,签字,盖章,准备回主卧,经过客房之际,房门是敞开的,他视线一掠,正好掠过梁迟徽。
梁迟徽眉眼温润,凝望床上酣睡的女人,一张脸亦是平静。
在无波无澜的平静之下,滋生出一线裂痕。
裂痕在扩大,塌陷,羁绊,搅缠。
有一种不受控的,疯狂偏离轨道,冲向深渊的味道。
梁延章神色不大好,叩门,“老二。”
梁迟徽扭头,看向走廊。
“你出来。”
他替何桑掖了掖被角,将台灯的光调得更昏黄,更朦胧,适宜入睡的亮度。
随即从床边离开。
门合拢的一霎,何桑睁开眼,她坐起,缝隙间透入一丝白光。
“老三没去皖西县。”梁延章举着烟袋杆,磕了磕烟丝。
“您跟踪他了?”
“老三胆子不小,在眼皮底下耍我们,梁璟如今插手了,你想办法拖住。”
良久,没回应。
梁延章侧过身,“有难处吗?”
“大哥的性子,您清楚。”梁迟徽没正面答复,“老三和他联手,不查出线索,不会罢休。”
“我清楚梁璟的性子,我更清楚你的道行。”梁延章笑了,掸了掸他肩膀,“他们不是你的对手。”
梁迟徽手不自觉地一蜷,又松开。
“梁璟有地位,老三有本事,省里是他们的后盾,以一敌二,我胜算渺茫。”
“你用心斗,斗得赢。”梁延章笑容慈祥,开口却是威胁的意味,“除非你不用心。”
“我和父亲是同一艘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自然用心,不过...”
“何桑从三房的媳妇变成二房的媳妇,外界舆论对梁家影响很大。”梁延章打断他,“文姬不干涉你,因为她不是梁家的夫人,不在乎梁家的声誉,我不行。我虽然退位了,梁氏集团是我创建的,我是梁家的当家人,任何不友好的风吹草动,我介意。”
梁迟徽才松开的拳头,又倏而扼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