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桑平静坐在沙发上。
“老三告诉我一部分。”梁璟注视她,“我父亲和老二是广和集团的幕后老板,起码有九成的赃款流入梁家口袋,内幕很浑浊。尤其你父亲那场意外,与他们有关。”
“已经是陈年旧事了,黄彪和冯志奎马上去冀省监狱服刑,如果不查,永远石沉大海,查下去,终有一日查到梁家的头上。”她顿了一秒,“大哥也姓梁。”
“不错。”梁璟双手交握,置于办公桌,“我更是梁家的长子,长子自幼接受的教育是家族昌盛凌驾于一切,这里的一切,包括婚姻,道德,甚至法律。”
何桑也注视他,“你不是。”
他笑了一声,“我的确不是。”
片刻的沉默过后,她站起,“大哥,明天行吗。”
“不行。”梁璟比较谨慎,“老三刚走,你又消失,太巧合了。”
何桑心急如焚,梁迟徽让她搬到碧玺公馆,明显是打算“同居”,尽管他不是强迫的男人,到底在同一屋檐下,会越来越亲密,越来越失分寸。
不是她单方面可以把控的。
“后天呢?”
梁璟也明白她的急切,“后天中午我安排老杨送你,长陵县山路多,地势比皖西县还要险峻,你一个小姑娘,自驾有危险。”
“纪深在长陵县?”
“老三雇佣了一个体型相似的替身去皖西县,替他骗过跟踪的保镖,他目前在长陵县。”
何桑忐忑不安,“稳妥吗。”
“他住在我名下的房子,父亲和老二不敢动手。”
她悬着的大石头落了地。
回到老宅,保姆在餐厅留了饭菜,何桑简单吃了几口,去保姆房找蓉姐。
蓉姐没在,床铺收拾得整齐,仿佛是出远门了。
她直奔隔壁,“芳姨,蓉姐呢?”
“蓉姐和纪夫人去外市旅游了。”
“旅游?”何桑佩服纪席兰的心态了,二房争家产大获全胜,梁纪深车祸受伤,她不晓得是梁纪深联手老张设局,她实打实当真了,早晨哭哭啼啼的,这才一天,她竟然有闲情逸致旅游。
“去多久?”
“三五天吧,您有事?”
何桑一边敷衍一边上楼梯,“没事,您休息吧。”
她洗完脸,在梳妆台贴面膜,敲门声响起,何桑以为是芳姐,打开门,发现梁迟徽伫立在走廊,端着一杯温牛奶。
熏黄的灯光洒下,男人面庞温润柔和,不似白天在周记酒楼那么戾气冷漠。
他打趣,“脸糊了?”
“这是黑藻面膜!”
何桑侧过身,梁迟徽进屋,递给她牛奶,“有什么作用。”
“美白,抗衰老,补水,三合一功效。”
他打量,“你需要美白吗。”
“保养皮囊和身材是女人一生的功课。”
梁迟徽闷笑,“优雅的衰老同样是一种保养,气度胸襟的保养。”
何桑不信,“一个风华正茂的姑娘,一个优雅的老婆婆,男人选择哪个?”
“姑娘是谁,老婆婆是谁。”他随手拾起梳妆台的粉盒,香水,漫不经心地嗅味道。
何桑撕下面膜,在浴室的水池台冲洗,“不具体指某个人。”
“你想要我的答案,必须说出是谁。”
“风华正茂的是任何一个姑娘,优雅的老女人是我。”她重新出来,“具体吗。”
梁迟徽止不住笑声,好半晌,他停下,“我选择老女人。”
何桑没回应。
“老女人有老女人的韵味,我照样喜欢。”他偏头,若有所思审视她,“何况你是从风华正茂的姑娘变老的,你的每一阶段我都拥有了,抛弃糟糠之妻的下作事,我梁迟徽做不出。”
何桑靠着窗前的落地灯架,“你破格录用何艳,倪红答应吗?”
“她没资格答应不答应。”梁迟徽拧开口红盖,旋出番茄色的膏体,在手背一划,试颜色,“你适合深色系的,比如牛血色,红棕色。”
何桑看着他,精准分辨出口红的色号,根据女人的五官肤色提合理建议,没十年八年的专柜“陪跑”经验,练就不了如此本领。
他在化妆包里拿了一支正红色,和一支润唇膏,走向何桑,捏住她下巴。
她不躲闪,任由他涂,先润唇,后勾勒唇线,填充上色。
梁迟徽穿了一套深灰的居家服,是窄领,窄衣襟,轮廓服帖紧致,裤筒修长,凸显他的高瘦俊拔。
一副斯文楚楚纤尘不染的相貌,为她描摹红妆。
这反差,禁欲又放浪。
“你连唇膏打底也懂?”
“我陪很多女人在商场购物过。”梁迟徽并不隐瞒,他花名在外,也无法隐瞒,“抿一下。”
果然是“陪跑”积攒的经验。
何桑顺从抿唇,“很多是多少?”
“不超过二十个。”他极有耐心擦拭唇瓣的边缘,“未来的梁太太吃醋吗。”
她没忍住笑,唇红齿白,晶莹剔透,像剥了壳的荔枝肉长出一枚红樱桃。梁迟徽知晓她娇俏,水灵,也见过她一袭旗袍,梳着发髻,知性婉约艳光四射的扮相,这么细致的,肆无忌惮的近距离欣赏她,倒是初次。
仅仅一层口红,难以形容的浓颜风情,梁迟徽终于理解“美人在骨不在皮”的含义了。
“我不吃醋。”
他不急不恼的,“现在不吃,以后未必。”
何桑摇头,“以后也不会。”
梁迟徽势在必得的气场,“话不要说太满。”
她翘起食指和拇指,夺过口红,眼睛一眨不眨凝望他,空气一霎停止了流动。
灯火的罅隙间,是他起伏的心跳,狂性隆起的胸膛。
“打赌吗?”
梁迟徽喉结滚了滚,瞳孔晦暗,“赌。”
“你输了呢?”
“任你处置。”
何桑指尖转动着口红壳,“一言为定。”
他松开睡衣领,“倘若你输呢。”
“我也任你处置。”
梁迟徽心不在焉扫了一眼她后面的灯罩,似是在考虑怎么处置她,笑意缓缓积在眼尾,“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