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完合作,梁迟徽亲自送王总出门。
凭他如今的地位,除了中海和中盛集团的一把手在场面上压他半头,其他集团的老总根本不够格,即使四大家族的老爷子出马,他也是平起平坐。
何桑明白,送王总是假,避讳自己是真。
梁迟徽有事交待王总。
她装作打电话,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溜达,所有区域的角落逐一检查,没有安装监控。
梁延章嗜好和女助理在办公室打情骂俏,不方便安装,一旦泄露是自曝丑闻,梁迟徽继位后,大规模内部改革,又没顾上安装。
他们手里各有一份广和集团的机密证据,豪门父子要么互相辅佐,要么互相防备,他们是后者。
梁迟徽太精明,他那份,不容易搞到。
反而梁延章高血压复发住院,和纪席兰离婚,退位,每一步很突然,仓促之下,兴许没来得及转移销毁。
不过梁迟徽既然清楚书柜的密码,大概率已经翻了一遍梁延章的旧物。
何桑将《华尔街风暴》塞回书柜,取出那本《百年孤独》的译文小说。
扉页有梁延章的签字,一抹,一层浮灰。
书是他的。
梁迟徽甚至没清洁,只挪空了两排架子,摆自己的书。
不幸中的万幸。
她掀开,果然夹了东西。
两张相片。
相片的年头不久,背面有水印,一张是六年前的日期,一张是三年前。
拍摄地点在冀省的村庄,具体叫什么村庄,没有标注。
仅有的线索,是村庄入口一棵巨大的杏子树。
梁家在乡下没有亲戚,梁延章喜欢去南方度假,纪席兰一向热衷于欧洲游,连农家乐都没去过,哪来的村庄照片呢?
何桑迅速拍下,发到朋友圈,设置私密,删除相册。
她刚收拾好,梁迟徽推门进来,她镇定自若举起《中国通史》,“二哥,这本借我回家看,行吗?”
“拿去吧。”男人在她身后坐下。
她指着第三排中间的一本书,“《人性法则一百条》是你的书吗?”
“是父亲留下的,我抽空打包带回去。”
她表面不露声色,心里有谱了。
三四排架子上的书全部是梁延章的。
照片隐藏的内容不一定与何晋平的死有关,没准儿八竿子打不着。却由此可见,梁延章并非外界传言那样信任梁迟徽。
起码有一些秘密事件,是梁迟徽没参与,不了解的。
“你饿不饿?”
何桑回过神,“饿了。”
梁迟徽站起来,笑着逗她,“我中午和张氏集团董事长有应酬,蹭个饭吗?”
她不肯,“我跟你去蹭饭,没有合适的由头。”
梁迟徽稍作沉思,“临时助理,好不好?”
“但我什么都不会...”
“会系领带吗。”
何桑这才点头,“会最传统的那种系法。”
梁迟徽挺直脊背,“我验收一下成果。”
她取下衣架的领带,绕过他脖颈,在锁骨处轻轻打结,双手不太灵巧,亦不笨拙,慢吞吞的,系得算是端正。
男人目光落在她脸上,“老三教的?”
这系法,在生意场淘汰了。
他接触的时髦潮流居多,习惯新式系法,梁璟和老三这方面是保守顽固派,一个系法,系到天荒地老,不注重时髦不时髦,干净整洁便好。
何桑又点头,“我系得不对吗。”
梁迟徽握住她手,拆开领带扣,重新系了一个扣,“学会了?”
她再拆,再系,分明是按照他教的系,偏偏系出一个全新的花样。
“是这么系吗?”何桑仰头。
男人扫了一眼,喉咙溢出笑,她系了个死结疙瘩。
“不错,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系法。”
她耳根红,听出他在调笑,“那你自己系吧。”
梁迟徽没有重新系,径直开门,“就这样。”
他走在前面,何桑在后面,从办公室出来,电梯周围聚集了三四名女员工,看到梁迟徽,纷纷打招呼,“梁董。”
梁迟徽颔首,“午休?”
“楼下的打印机坏了,我上楼复印财务报表。”为首的女员工瞟何桑,身形很熟悉,有模糊的印象,“您新聘的秘书?”
“你觉得呢。”梁迟徽伫立在电梯旁,铺平领带尖,掖了掖衣襟。
帽檐宽大,遮了半张脸,女员工弯腰,试探打趣,“您的女朋友?”她自下而上瞧何桑,无论何桑如何低头,也遮不住了。
梁迟徽转过身,抱住何桑,大手盖在后脑勺,何桑小头小脸儿,他人高马大,彻底遮挡严实。
“还问?”他语气似乎恼了,眼底的笑意浓得化不开。
几名女员工拖长尾音欢呼,“打扰梁董了——”
何桑在他怀里,整个人发僵。
浑身血液凝固,逆流。
她知道梁迟徽是为了掩护她,倘若男员工围堵,他可以严厉训斥驱逐,对付女员工,这招行不通,毕竟他是男上司,要积口德。
这一抱,实属情势所迫。
进电梯,梁迟徽仍旧没撒手,搂住她脑袋,避开摄像头。
他衣服一股似有若无的香味,介于洗衣液和男士香水之间的味道,淡淡的,不呛鼻,又无孔不入。
梁迟徽的心跳比多数男人平稳,胸膛起伏小,在寂静逼仄的梯厢里,脉搏声微不可察。
一分钟后,电梯停在一楼。
不知是他搂得紧,还是姿势亲昵以致于何桑度秒如年,她被汗水浸透了。
无数员工进出大堂,梁迟徽步伐极快,在人潮中穿梭而过,裹着何桑走向大门。
她隔绝在一个黑暗温暖的怀抱,窄窄的一线缝隙里,是她踉跄的脚踩着他的皮鞋,她身体失衡,只能在他的带动下行走。
“好玩吗。”
梁迟徽的下巴抵在她头顶,他一说话,下巴摩擦她发丝,沙沙的声响。
“我不是故意的。”她嗓音闷在他的西服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