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摔的。”
“在哪摔的。”
邹太太和姚文姬在一旁盯着,何桑不自在,往后退,“老宅。”
梁迟徽蹙眉,捏住脚踝不许她退,“你白天怎么不提。”
来剧院的途中,正好路过骨科医院,这包扎的手法一瞧就是出自蓉姐之手,乱七八糟的。
何桑一跺脚,裤边垂下,遮盖住纱布,“刮破点皮,快痊愈了。”
她没继续留在这,迈步往剧台跑。
“你当心些。”梁迟徽叮嘱了一声。
下半场演到三分之二,余董走下楼梯,经过二、三排的步行道,梁迟徽漫不经心翘起腿,观众席昏暗,余董没留意,结结实实绊了一跟头,跪倒在台阶上。
他诧异,“余董,又不是节日为什么行大礼?”
余董龇牙咧嘴揉膝盖,“梁二公子为什么突然伸脚啊?”
“因为腿长,坐麻了。”梁迟徽再次伸出,展示左腿的长度,皮鞋顶在余董的胯骨,一用力,“余董请看。”
余董痛得涨红,恶狠狠瞪他。
梁迟徽视而不见,悠闲掸了掸西裤的褶痕。
姚文姬目睹了这一幕,老二在外界眼中是好性子,起码表面是,余董在上流圈有一定的威望,除非撞他的枪口了,否则他不至于这么刁难余董。
“姚夫人。”余董站起,抱拳拱手。
姚文姬慢条斯理喝茶。
余董殷勤落座,“我带客户来看话剧,张董在二楼呢。”
梁迟徽望向二楼,张董靠着木雕围栏,一套显年轻的白西装,神采奕奕和同桌交谈,视线状似无意的扫过一楼,他点了下头,梁迟徽不露声色也颔首。
“梁董下午住院了,梁氏集团上上下下心急如焚,顾不得工程了,省里的十亿大单基本落到张氏头上,多亏姚夫人从中周旋,张董很感激您。”
姚文姬撂下茶杯,“梁璟与我一向不睦,他是梁家的长子,二房和三房不敢惹他,我担了风险,张董事长不要辜负我。”
“后续省里喂的肥差,一半的盈利汇入您的账户。”余董压低声,“张董不在乎钱,在乎地位,当年争夺四大家族的排位,张董憋了口气,梁延章没有翁琼扶持,他算个屁!张董是白手起家,凭什么排最末?如今周家和叶家衰败了,张家再超过梁家,周梁叶张改成张梁周叶,张董扬眉吐气了,您要什么都好商量。”
姚文姬笑了,“祝他成功。”
余董从座位上起来,“借您吉言。”
他走后,姚文姬问,“他得罪你了?”
梁迟徽沉默。
“余董是商场的老人了,你别过火。”姚文姬疑惑,“他在张氏谈不上多大的实权,你和张氏又没合作,他妨碍你什么了?”
司机说,“余董追尾了二公子的车。”
姚文姬打量他,“磕伤了?”
司机又说,“二公子没伤到,磕何小姐了。”
梁迟徽语气不大好,“你进来干什么。”
“那我去外面等您。”司机扭头出去。
姚文姬瞥他,没吭声。
《雷雨》谢幕是晚上八点。
从剧院出来,姚文姬送邹太太回家,司机没在,梁迟徽伫立在台阶上,“您自己开车?”
邹太太笑得合不拢嘴,“你母亲车技很好,在高速路还超车呢,吓得我心脏噗通跳。”
“我让司机送您。”梁迟徽示意司机去开那辆宝马x6。
司机拉车门,邹太太先上车,姚文姬朝何桑招手,“你上后座。”
“我送她。”梁迟徽直接拦住了。
何桑没动。
姚文姬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延章在人民医院,纪席兰和梁璟陪护,你不去不合适。”
梁迟徽明白她在提醒自己分寸,“我送完何桑就过去。”
坐进车里,他在剧院大门外掉头,“你回哪。”
“金悦府。”
梁迟徽偏头,凝望她片刻,胳膊伸向她胸前。
何桑猛地抬手,眼睁睁他绕过自己,没有丝毫的触碰,只是拽出安全带,套住她,“追尾过一次了,不长记性?”
她急促喘息,紧张感平复下来,“谢谢二哥。”
何桑拘谨坐着,入夜了,整座城市霓虹连绵,雨雾飘浮在高楼大厦之间,灯火暧昧迷醉。
彩色的光与影掠过他,有刹那的停留。
被零星洒落的雨点淹没了。
车泊在小区门口,梁迟徽熄了火,摸出置物柜的烟盒,咬出一根。
何桑不排斥烟味,梁纪深的烟瘾比任何男人都大,她闻习惯了,不过梁迟徽还是绅士询问了一句,“行吗?”
她点头,“行。”
梁迟徽略低头,摁下打火机,火苗一霎凌空,照亮他的一张脸,何桑感觉他每天会有一些不一样,形容不出是哪里不一样,气韵,表情,深度,总之完全琢磨不透。
何桑在想,那个倪红跟了他十年,又了解他多少呢。
他如此神秘莫测,是不是代表他有许多不可告人的内幕,深埋在暗无天日的地方,越是接近他,越有机会揭开何晋平的真相。
如果梁迟徽计划报复三房,他肯定先扳倒梁纪深,梁纪深无法翻身,他才动得了纪席兰。在他身边,可以掌控他的风吹草动,他千防万防,总不像防备外人那样谨慎,会稍稍松懈的。
“你在想什么。”梁迟徽头撇向窗外,夹着烟,烟灰坠在无边无际的黑洞一般的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