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视线掠过何桑,依稀是一幅背影,贴在电梯的角落,娇小纤细,梁迟徽胳膊横在她后背,虚虚的空隙,没触摸到她,撑开拥挤涌入的人潮。
手腕发了力,青筋遒劲。
他若是不撑住,这伙高管只顾交谈,踩她的脚,蹭她的臀。
梁迟徽的耐心耗光了,第二批上来的高管识趣退出,何桑长呼气,揉了揉硌疼的胸脯,转过身。
其余高管惊讶发现是三公子夫人,他们面面相觑,察觉到不对劲的意味,也心照不宣退出。
下一秒,梁迟徽按键。
他在左,她在右,电梯门合拢窄窄的一线,男人淡漠,女人娇艳,明亮的光线照得何桑像极了一朵纯白的梨花,细腻润嫩,仿佛捏得重了,会捏出水的模样。
一阳一阴,一刚一柔,莫名的和谐。
一名高管笑着说,“何桑比出道的时候漂亮了。”
“三公子铁骨铮铮,他夜夜滋润的女人怎会不漂亮呢?”
他们大笑,“和梁迟徽也般配。”
何桑在话剧圈是出了名的百搭,戏搭不搭另说,和“小鲜肉系”“叔系”的男演员,外型是搭的。
当初三公子养着她,大家没多想。
虽然他是正经人,不是玩咖,但男未婚女未嫁,花点钱,图个爽,腻了分道扬镳,太平常了。
何桑竟然熬到修成正果,这姑娘瞧着软柿子,手段倒是不简单。
“三公子夫人”的金字招牌,在话剧圈混资源,评个一级演员,岂不是手到擒来吗。
“梁迟徽这两天一肚子的火气,逮谁冲谁撒。市场部老吕做了一星期的调研报告,他不满意,当场撕了。老吕在食堂诉苦,三公子的暴脾气传染梁迟徽了?”
“小心应付吧。”高管咂舌,“三公子要结婚了,生一个孩子继承3%的股份,董事局加起来的股份才33%。哪一房生下长孙,分得更多,三公子占尽天时地利人和,估计梁迟徽坐不住了。”
电梯停在11楼,梁迟徽的办公楼层。
始终沉默的他开口,“集团资质和近五年的盈利报表,已经给老三了。”
何桑一僵。
梁迟徽从电梯门投映的影像打量她。
门敞开,他没下去,打火机帽顶住按键。
“不是他要,是董事局要。”
男人似信,又不信,“程秘书不亲自取一趟,老三也舍得折腾你。”
何桑觉得,梁迟徽那种迷人又危险的气场,像破土而出的毒草,一寸寸,一厘厘,曝光,侵蚀。
这一刻的他,才是真正的他。
“纪深带程洵出差了。”
梁迟徽笑了一声,“嗯。”
梯厢内卷起一阵风。
醇厚的木香和洗衣液的清香,何桑渐渐紧绷。
“通知他们到办公室开会。”
秘书跟上他,“公关部呢?”
“一起。”
男人声音消失在走廊,何桑瞬间瘫软了。
好悬。
数字14的红灯熄了,一出门,何桑有些迷路。
梁氏集团太大,上至董事下至员工的办公室,产品研发基地,材料加工厂,货物仓库和发布会大厅,全部在这栋22层的写字楼中。
冀省两百家上市企业,只有梁氏开创了“中央集权”的模式。高管地位低,不安排公费考察,没有外地应酬,避免同行收买商业机密,董事长掌控60%的商业核心,总经理持有30%的实权,交接基层部门的全部数据,剩下的董事表面风光,实际上被架空了,变成了虚职。
开创者正是梁迟徽。
业界对他的铁腕风格评价极端,好的一方,认为他不是花瓶,头脑精明睿智,挑大梁的气魄;坏的一方,认为他压榨董事和高管,不讲道义,是一个笑里藏刀的老油条,奸诈冷血,贪权逐利。
无论风评如何,梁迟徽二十四岁任职总经理,冀省四大家族和十大豪门,在这期间相继衰败,梁氏集团屹立不倒。
外界公认梁迟徽的功勋卓著,远胜过梁延章。
打江山易,守江山难。
梁延章1984年创建梁氏集团,冀省几乎没有同类企业,2010年无数个梁氏集团崛起,梁迟徽嗅觉敏锐,从工业转型房产,收割了冀省所有的地产红利,八年后,梁迟徽预测到房产盛极必衰,迅速撤资停盘,恢复工业,转型金融和船舶业。
他投资的船舶业,连续三年创收数十亿。
不过,因为母亲是半个艳星,上流圈并不认可他,这圈子的出身大于能力。
14楼整个打通了,设立一百个工位,每位高管和中层的秘书、助理汇聚在此办公。
何桑进去,前台示意她留步。
“我找肖毅。”
“请出示梁总的批条。”
她一怔,“我是梁纪深吩咐...”
“梁迟徽的签字。”前台打断她,“这里是梁氏集团,不是中海集团。”
何桑深吸气,从14楼下来,直奔11楼。
拐角最大的一间是梁延章的董事办,他的生活助理高挑靓丽,是85后,中国传媒大学播音系的高材生,一开始在公关部做副组长,酒量弱,擅长酒桌文化,不露声色地劝男人喝酒,自己全身而退。
梁延章相中了她的机灵,也有传言这位秘书和翁琼三四分的相似。
驼峰鼻,柳叶眉,鹅蛋圆。
这三个特征同时长在一张脸,不多见。
何桑路过门外,秘书恰好去饮水间泡咖啡,四目相对,助理认出她,“何小姐吧。”
她驻足,“汪助。”
助理一指尽头,“总经办。”
何桑笑,“多谢。”
蛮眼熟的。
一时想不起在何处见过。
隔着总经办的落地窗,梁迟徽换了一件浅灰色衬衫,系领带,正襟危坐。
一排下属在聆听他训示。
何桑了解总经理的工作量,一档接一档,要是等,大概率等到天黑。
她敲门。
下属纷纷望向她。
梁迟徽只扫了一眼,没反应。
“继续。”
何桑在附近溜达了一圈,又敲。
男人撂下笔,双手捂住眼缓解疲劳,“进来。”
推门,没推动。
她扒门缝,“你锁了...”
梁迟徽根本没看,仰起头活泛肩颈,“推反了,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