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发泻在枕畔,被子遮得严实,只露一双酣睡的眉眼,在灯火中柔媚清澈。
竟是姑娘。
“何桑?”梁璟脱口而出叫她名字。
小姑娘迷迷瞪瞪的,嘤咛了一声,上方悬着一副颀长的轮廓,那轮廓在视野里渐渐明朗,何桑刹那清醒,心跳漏了半拍。
“梁秘...”
她倏而起身,又意识到什么,抓住被子包裹自己,幸好灯不亮,窗帘也合拢,她浑圆的肩膀不那么雪白。
梁璟喉结一滚,退后。
“抱歉,我不清楚你住客房。”他拽了拽领口,仓促背过身。
下次再晚归,不能静悄悄地随便闯了,要喊保姆。
老宅有女人了。
何桑穿好裙子,她一开始锁门了,保姆让她尽量开着,老宅没有锁门的习惯,万一突发急症,有什么状况,及时发现解决。
昨天她就没锁,梁纪深后半夜过来了,于是何桑今天也没锁。
“梁秘。”
梁璟侧身,她整整齐齐立在那,蓬松的发丝捋在左边,恰好逆光,朦朦胧胧的。
“吓到你了?”
何桑摇头。
梁璟拉开门,她出去。
返回床边,床上一堆乱七八糟的褶痕,这姑娘睡觉太不老实了,外表温婉端庄,够折腾的。
梁璟有强迫症,和梁纪深的洁癖程度相同,不讨厌的人,能忍一忍,讨厌的人,一秒不忍。
比如此刻,梁璟忍了。
他实在乏累了,没力气计较床单皱不皱。
闭上眼,酝酿睡意,枕头、薄被连同空气,弥漫似有若无的馨香,暖烘烘的甜。
梁璟仰卧,好半晌,他又下床,揉着太阳穴靠在沙发上,“来人。”
老宅每晚有保姆值班,负责煮牛奶,蒸点心,照顾梁延章加班,今晚轮到蓉姐,她循着声音看到梁璟在屋里,差点窒息。
“您回来怎么不提前通知,我没安排好您的房间。”
梁璟极少回老宅睡,这几日姚文姬和纪席兰冲突逐渐爆发,二三房水火不容,他嫌呱噪,宁可多绕百余米的路,回自己的3号院,绝不掺和。
估计有什么事,回家一趟,顺便住下了。
闹个大乌龙。
“这间客房是何小姐...”蓉姐四处搜索,没搜到她的踪影。
“换一套床品。”梁璟沉声解释,“她正好下楼喝水,在走廊撞上了,已经回北卧了。”
蓉姐松口气,匆匆去阁楼,梁璟的衣柜锁在阁楼了,她搬了一套,麻利铺好,抻平,“中午阳光足,我帮您晒晒,您先将就一夜。”
没回音。
蓉姐扭头,梁璟倾身,手肘支在膝盖,双手交叉抵唇,十分静默。
这姿势坐得腿麻了,他活动了两下。
大约卧室太暗,他神色不明,喜不喜怒不怒的,察觉到蓉姐盯着自己,梁璟捂住上半张脸,嗓音疲倦,“换完离开吧。”
蓉姐回过神,关上门。
她拍胸口,好惊险。
梁璟不介意佣人打扫卫生,挪动他的私人物品,却不大乐意女人碰。
虽是意外,到底犯了他的忌讳。
不过,梁璟没有不耐烦,反而心平气和,等她收拾,蓉姐是没想到的。
......
北卧门口的光时明时灭,紧接着传来窸窣的声响。
梁纪深开了灯,一见是她,手垫在后脑勺,慵懒倚着床头,“孤枕难眠了?”
他其实睡着了,睡得不熟而已,所以有醒后浓浓的鼻音。
男人架子大,“恕不接待。”
何桑赤脚走过去,爬上床。
“打招呼了吗?”梁纪深掀她被子,“我的床想躺就躺?不花钱的?”
她使劲扯回被子,蒙住脑袋,“多少钱?”
梁纪深坐起,点烟,窗户敞着,烟雾飘向窗外,“你有多少钱。”
何桑蜷在里面,闷闷地,“十万。”
“这么多。”他衔烟的手撇远了一些,防止烟味呛到她,手一拨,拨开被角,她睁着眼,乌亮水盈的。
“瞒着我藏私房钱?”
她认真了,“是我的演出费!”
何桑越认真,梁纪深越爱逗她,“一场演出费十万?比我值钱多了。”
“一场五万,有奖金。”她翻了个身,面向他,“我明天发工资,可3月份请假多,我必须去剧院卖个乖,讨好院长,少扣点。”
梁纪深最喜欢她的淳朴,从不认为他有钱,而不在乎小钱,铺张浪费招摇过市。应该拿的,规规矩矩拿,不应该拿的,分文不取,很适合做他的太太,心地干净,不贪钱财和男色,惹不了祸。
他手摁在何桑的肋骨下,那儿是她的痒痒肉,“发工资送我什么?”
何桑躲,“袜子。”
梁纪深皱眉,“不送衣服了?”
她每次发工资,会买一件衬衣、领带或者外套,发得多买得贵,发得少买得也物美价廉,隆重的场合穿不了,平时穿没问题。
何桑的工资一部分储蓄,一部分接济何母,自己很节俭。梁纪深说过,他赚的钱,她应当花,女人可以独立,男人养女人也是天经地义。
她这方面固执,情是情,钱是钱。
“我再攒攒,五一有大型演出,出场费高...”何桑困得眯眼,“我买皮鞋。”
“贵吗?”
“三万多。”
他俯身,替她掖被角,“别花钱了,织一条围巾,我冬天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