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鹖宝玉到手,南宫寒既紧张又兴奋,只要将此至宝带回山庄献与太爷,不啻为奇功一件,更可一雪家门之耻。至于白世坚交待的斥候任务,南宫寒自信凭借目前所知已足可应付。倒是李瞻和上官策不知身在何方,要是有这二位在身旁帮衬该有多好。据进城时的观察,出城者无需出示通关文书,不过城门入夜关闭,要出城得等到天明。夜长梦多,南宫寒当机立断逃离小院,遁入茫茫夜色之中。鹰巢城中人来人往,还十分热闹,南宫寒身怀宝玉,不敢多作停留,只得东走西停,直至街中空无一人。漫漫秋夜长,烈烈北风凉。寒冷倒是其次,当务之急是找到一处栖身之地,免得被巡夜的兵士捉去。南宫寒东躲西藏、苦寻许久,终于在穿过城中西南角的一片小树林后眼前一亮。狭窄一角,竟随意搭起七八个露天草棚,地上泥泞难行,脏乱不堪。这里想来必是鹰巢城内的贫民窟。看这糟样,官府也不愿管,要藏个人简直易如反掌。南宫寒悄悄摸近最靠里的草棚。片瓦之地,竟横七竖八地睡着十来个人,还有一个白胡子老头,坐在棚外快要熄灭的炭火边取暖。“老人家,麻烦借宝地过上一晚,天亮就走。”
老头似乎没有听见,双手依然在炭火上缓缓挪动。南宫寒以为自己声音太低,又压着嗓子叫了一声。“老人家!”
“别吵了,那是个聋子,多大声都听不见喊。”
棚里传来一个不耐烦的男声。南宫寒不敢再问,也不敢进去,就在白胡子老头对面躺下。这情势,只要能凑合一晚就行。先前喝酒不少,南宫寒强忍醉意,不敢闭眼,右手伸进怀中紧紧握住青鹖宝玉,一点不敢懈怠,就这样一直挨到天明。此时炭火早已熄灭,边上的老头仍是昨晚那副姿态,只是双手一动不动。棚中出来一人,用手在他眼前一晃,再一摸脉搏,叹息道:“哎,又走一个,今年这世道……”死了?南宫寒惊魂未定,陷入深深的自责。昨晚初见时,老头还活得好好的,怎就在自己的一晚注视下死了?若是自己能早发觉,也许就……棚中那人见惯不惊,早已麻木不仁。“没用的,谁也救不了谁,没准今晚死的就是你我之间的一个!”
人在乱世,命如蝼蚁。南宫寒顿觉心如刀绞,却也不敢在此多待,狠心起身便走。出了贫民窟,走过小树林,再走二三百步便可到南门。天色尚早,四周无人。南宫寒归心似箭,运起轻功一路疾行。刚出树林,一团身影蓦地闪出,随之而来一道刺眼的银光。南宫寒知是兵器袭来,暗道不妙,侧身躲开。对手也非真要伤他,银光一撇,换用足尖一踹,正中下腹,震得他连退五步,剧痛难忍。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贤弟走得如此匆忙,是要出城去吗?”
都不用抬头看,正是之前喝得酩酊大醉的陈录!他此时毫无醉意,怒气冲冲,根本不待南宫寒解释。“想不到你竟做出这等贪财不义之事,枉我拿你当真兄弟。由此看来,你是早有预谋,精心策划,是否与潞山派贼人是一伙的?”
家族之名岂容玷污?事已至此,南宫寒只好摊牌了。“你错了!小弟行得正坐得端,不做鸡鸣狗盗之事。”
陈录嘲笑道:“故意灌醉我再行偷盗,还不叫鸡鸣狗盗?亏我早有戒备,这才没让你得逞,现在乖乖交还,我可放你一马。”
南宫寒确实大意,以陈录的阅历,早在他尾随前往鹰巢城途中便已察觉,后面故意露出宝玉根本就是引蛇出洞。如今后悔,大势已去。“还是小弟大意了,其实你根本是装醉,还跟踪我到此守候一夜。不错,取回宝玉的方式确实难看了些,不过也是物归原主。”
虽然几无胜算,但南宫寒决意跟他拼了。“在下复姓南宫,单名为寒。”
这回轮到陈录大吃一惊,误以为南宫寒是从庭州跟他至此。其实他再想多一分便可明白,南宫山庄若要派人夺回宝玉,排上一百号也排不到南宫寒。这里面的巧合,一时是纠扯不清的。南宫寒下定死心,拔剑出鞘,今日非斗个你死我活不可。“闲话不用多说,若要抢夺我家传至宝,除非踏过我的尸体!”
“不自量力的家伙!”
陈录话音未落,南宫寒已抢先出击。心知对手厉害,南宫寒一上来便全力驱动南宫剑法,使出了浑身解数。玉乃易碎之物,南宫寒掌握的最大优势,便是陈录有所顾忌而不敢使尽全力。剑锋所指,剑光大作。南宫寒招招狠辣,直指要害。陈录在防守中显示出了极高的武学造诣,有如四两拨千斤一般,往往手腕一抖,身形一移便轻描淡写化解了南宫寒看似凶猛的攻势。双方斗得十分热闹,尤其是南宫寒,上蹿下跳,攻得不亦乐乎。但懂行的人一眼便可看穿,二人根本不在一个档次,陈录只是在不断消耗南宫寒的体力与真气。攻至十招之后,南宫寒早已勉强支撑、力不可续。陈录已获胜在望。“你撑不下去的,快快弃械投降,或许还有一条生路。”
南宫寒哪里甘心,一言不发,继续猛攻。陈录也失去了耐性,提气跃上半空,祭出一式“轰天雷”,以轰雷之千钧之势当头劈下。在凌冽的刀劲下,南宫寒再也吃不住力,猝然喷出一口鲜血,双腿一软跪倒在地。陈录暴喝一声:“快交出来!”
南宫寒还以一声冷哼:“别过来,不然我让这玉石粉身碎骨!”
他将宝玉攥在手中高高举起。陈录没想到还有这一手,一时惊疑不敢上前。二人僵持不下。陈录丝毫不急,不信南宫寒还能飞出自己的掌心。南宫寒此时颇有种壮士断腕的悲壮,今日若不能夺回宝玉,何以面对山庄父老?如此窝囊,不如一搏。南宫寒缓缓收回手,双目凝视宝玉,突然一口吞下!陈录惊得惊惧至极,眼睁睁看着南宫寒飞奔而走。再想追时,身后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不要追,让他走!”
这声音正是出自昨晚曾出现的副使。“可是,我们怎么向尊主大人交待呢?”
“不用你操心,我自会向尊主解释。”
陈录愤愤不平地收起刀,为潜入南宫山庄盗取青鹖宝玉,他苦心经营数载,眼看就要大功告成,不想竟被一个半路杀出的小子毁得干干净净。“陈门主,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本想把宝玉夺回,人杀掉便是。不过在他吞下玉石后的那一瞬间,我就改变了主意。”
“副使大人这是为何?”
副使隐约露出人影,一顶黑色斗篷遮去了他的真实面容。“因为我嗅到一股灵气的味道。”
“这不可能!我敢肯定这小子绝未修习过灵气,难道说……”陈录甚至其中利害,不敢再说。真是无心插柳,副使竟有些兴奋起来。“也许,目前这样才是更有利于我们的局面。立刻传令各分门,严密监控此小子的举动,从今日起,他就是我烈鹰门的头号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