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铮的选择，其实在她意料之中。
江氏也好，章慧儿也罢，那些都不是关键。
重回江氏，他一早就给过她暗示，是因为发现了江朝北跟他父母当年的死，隐隐有点关系的缘故。
不论前世还是今生，顾铮的性子，从来都不是一个能被人随意拿捏的主儿。
记仇，小气，睚眦必报。
江瑜泽一双眼睛都看不见了，又何况是事关他父母的大仇？
也正是因为她心里有数，所以听到欧阳兰这句质问，心里头抑制不住地就开始难过。
替顾铮难过。
毕竟，这是他在这个世界上的亲人。
真正的亲人。
抬眼望去，顾铮依旧没有抬头。
垂着眸，站在一片光影里，身形微晃，周身的冷厉跟阴婺，几乎快要让空气凝结。
简念初凝了凝神，冷静开口。
“老师，你错了。
不是他不要我，是我们两个人已经，离婚了。”
清凌凌的嗓音飘荡在气氛压抑的书房里，犹如一阵清风，霎时吹散了顾铮心头的阴霾。
“所以他做任何选择，都跟我，没有关系。”
“念初，你？”
欧阳兰眼神震动，神情明显不解。
简念初握紧了她的手，眼里带上了轻微的祈求。
“要不然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欧阳兰眼神挣扎。
她来找顾铮，甚至是跟着江朝北进来，无非就是想要一个答案，一个准确的真相。
如今，答案已经有了，其实目的也算是达到了。
然而，亲外孙就站在眼前却不得相认，那种感觉，对于一个年过花甲的老人来说，其实也是一种残忍。
可她若是继续留下来，继续去逼迫顾铮，对于他而言，何尝不是另外一种残忍？
看懂了简念初的意思，欧阳兰肩膀一垮，最终长长地叹了口气。
双眼微合，竟像是再也没有了半点儿力气。
“好。”
简简单单一个字出口，简念初再没任何犹豫，当即扶着她出门离开。
还没走到书房门口呢，江朝北面皮一紧，忙不迭地开口。
“兰儿，你就真的……不肯再考虑一下吗？”
蓦然顿足，欧阳兰回头，冷冷嗤笑。“考虑什么？再给你一个自私自利的机会？我欧阳家的儿孙大多数都在国外，可再没合适的人选被你霍霍！”
一个女儿，已经是她毕生的痛了。
被疾言厉色地怼，江朝北脸颊微微抖动。
不过很快，他又格外理直气壮起来。
“你又何必执着？你看看顾铮，不也做出了跟我当初一样的选择？
只要是个男人，都会明白事业的重要性。事业是男人的腰杆，有了事业，才有底气才有一切，才会有更多选择的机会。
你总是，不懂我。”
当年的欧阳兰，也是因为他选择了事业，才跟他分道扬镳。
可现在怎么样呢？
事有轮回，兜兜转战这么多年，她的外孙，不还是跟他做了一样的选择？
想到这里，江朝北越发觉着，自己根本没有错。
“如果我当初不那么做，江氏便不会有如今这个规模。如果我只是一个一穷二白的平凡人，又怎么能配得起你？”
“呵，这话说的，好像你现在就能配得起似的。”
有些人，就是这样。
坚守着自己心里所谓的正道，不管旁人怎么说，都是没用的。
最后也只能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冷笑着再怼过去一句，欧阳兰嗤之以鼻，不再看江朝北。
一双眼重新落到了顾铮身上，已经平静了许多。
“我问你，你是不是也觉着，事业才是最重要的？”
有事业，有本事，才能为所欲为，否则便是一事无成？
甚至是为了走上这条路，一切皆可牺牲，完全认同江朝北那个观点？
跟刚才的疾言厉色不同，这话淡淡的。
似乎完全是在闲话家常一般。
顾铮终于掀起了眼皮，眸底满是让人看不大懂的幽沉。
勾着嘴角似乎是笑了一下，脸上却又不带半点暖意。
出口的话，也纯粹是答非所问。
“有些事情，确实很重要，也，总得处理。一直拖下去，太麻烦了。”
他这话，有明显的歧义。
不等欧阳兰品出其中的深意来，江朝北首先笑了。
眼角深深的皱褶里，有着博弈赢子之后的得意。
“兰儿，你看我都说……”
欧阳兰连个眼神都没给他，径直搭上了简念初的手。
“我们，走吧。”
“好。”
简念初早就等着了，自然不带任何迟疑，搀扶着欧阳兰下楼出门。
可是，等她们踏出主宅的大门，才发现外头齐刷刷地站着好几个保镖。
一字排开挡在前头，分明就是要拦她们的意思。
简念初眉心一跳，身旁的欧阳兰却缓缓笑了。
扭头看着慢悠悠地跟在她们身后一起出来的人，平静的眼神下隐有汹涌流动。
“江朝北，几个意思？”
不避不让地对上她的责问，江朝北语气缓和，听着好像是在打商量的口吻。
但实际上，态度倒不是一般的坚决。
“来都来了，要不然……就先别着急回去了吧？
那边有栋房子，是我专门为你修建的，里头所有的布置都是按照你的喜好来的。
要不然，去看一眼？”
“你想软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