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歌有些诧异,但脸上的惊讶一瞬即逝,平静地回道:“你想见她?可以的。”
只是,徒单阮莹现在的模样……并不好看。他倒是怕那个疯女人会吓到她。
古灼认真地点点头,“嗯,有些话,想当面和她说的。”
盈歌望着她,帮她撩开了额前的碎发,轻笑道:“好,我安排。”
在一旁显然也听见二人对话的司徒谦人反倒紧拧着眉,往前走了一步,想要抓住她的肩膀,却又想到盈歌这会儿也在,手僵在半空,又缓缓地收了回来。
“我没记错的话,那个女人曾经诬陷过我们俩,而且听清清说过,她多次想害你。我不明白,你为何要见这个女人。”
他虽是医者,但也不是个善人。像徒单阮莹这种心肠歹毒的女人,连嫡亲胞妹都能痛下杀手的,他是一点都不怜惜。
阿骨打自然是站在司徒谦人一边的,甚至还出声埋怨道:“对呀婶婶,司徒大夫说得对,你怎么忽然就要见那女人了?不过倒是不用担心她会伤害到你就是了,那女人自从被盈歌叔叔抓了以后就……”
“阿骨打。”盈歌淡淡地阻止他继续往下说。
阿骨打望了他一眼,张开的嘴不敢再说一个字,乖乖地又闭上了。
这是……在担心她知道他为她做的那些事吗?
古灼有些好笑地瞅着盈歌,眸中似有璀璨星辉。她一把牵过盈歌的手,轻轻捏了下,这才转向司徒谦人和阿骨打两人,笑着说道:“女人之间的悄悄话,你们男人自然是不会懂的。不过恐怕这次只能我一个人说了,她也只有旁听的份,对吧?”
这句“对吧”,明显是对盈歌说的。
盈歌何其聪明,自然知晓她的意思。虽然有些意外,但脸上笑意不减,嘴角到后面反倒又扬了几分。
嗯,她一定是听说了。……他的小妻子,经历了这么多事,终究是变了许多。但,不管怎么变,都是他的那个小女人。
“嗯,你说的都对。”
盈歌说做就做,直接辞别了劾里钵夫妇,顺便把粘人的阿骨打强硬地托付给了司徒谦人。
“司徒大夫,晚些我该亲自谢谢你的。”
“不必,我自愿做的。”
“毕竟是为了我的夫人。”
“在宋国的时候,街坊都称她为司徒夫人。”
两个男人静静相望,对视间,隐隐似有火花飞溅。
吃瓜群众阿骨打表示很兴奋,“婶婶,这就是你们汉人所说的什么……对,臭味相投吗?这司徒大夫和盈歌叔叔竟然都看中了你,现在看来倒是挺有意思的,虽然我觉得司徒大夫很可能没什么戏~”
“……”古灼一脸便秘地瞪了他一眼,简直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臭你的头,我才不是那臭味的来源。”
还臭味相投,啧啧,明明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才对!
古灼尬笑着硬是把盈歌带走了以后,一切才又回到原来的轨道。她决定了,今晚睡觉前要认真地、详细地、事无巨细地把去宋国的那一段旅程一字不落地和盈歌说道说道,顺便理清那些极易产生各种误会的事情先……
到达徒单阮莹被关押的小屋并不太远,毕竟是萧元一的人,是燕云地区被他们抓在手里的人质之一,杀死是不成的,但只要人活着,其余的一切便不保障了。徒单部自从顺从地和完颜部合作以后,一直以徒单阮莹成了辽人的妻子为耻,根本无一人敢替她求情。更何况徒单阮莹就死于她的手下,徒单部勃堇更不敢在勃堇夫人面前替她说哪怕一句话——再者,他也不想因为这个无关要紧的女儿得罪整个女真族,完颜部如今势力太大了,容不得他有一步的差错。八壹中文網
因此,徒单阮莹的生活十分糟糕。
真的非常糟糕。
盈歌牵着古灼的手,同守卫打了声招呼,便领着她走入了屋内。这件关押的屋子和从前关押古灼的是一样的,除了床和一长褥子,小小的空间里什么都没有。隔间有一个小空间,专门给她如厕用的,此时那茅厕刺鼻的气味隐隐地在空中弥漫。床榻上有一个小小的隆起,隐约能见人的轮廓。
“徒单阮莹?”
古灼猜想她过得不太好,但也没料到她竟过得如此落魄。虽说三餐有人送饭,两周允许她沐浴一次,但床上这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可算出乎了古灼的意料。
床上的人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安安静静地,动都不动。
“你们虐待她了?”
盈歌看都不看床上的人一眼,淡然道:“没有。总归是人质。”
不过,他没有动手,没有下令,手下的人是如何对她的,就与他无关了。
“噢……我也只是问问。”古灼歪着头又看了眼床上的隆起,勉强能看见身子微微的上下浮动着,还有呼吸,至少是还没死的。“盈歌,你能到外面等我吗?我有话想和她说。”
盈歌眉头隆起,显然是不太乐意的。但是见她一脸请求的表情,想了想,才松了手,说了句:“我就在外面。”
“嗯,我知道的。”
盈歌多看了她两眼,这才转身离去。走到门口时,他只是把门半掩着,没完全关死。
古灼往前走了一小步,微微颦眉,没再继续往前了。
“徒单阮莹,我知你是醒着的。”她淡淡地说道。
床上的人依旧没有动静。
“这样的屋子,我曾经进来住过两回。刚开始还是有些怕的,到后来,就不觉得有什么可怕的了,只是越来越觉得孤独更为可怕。你说像你这种娇生惯养的小姐,住在这儿一天都难受得不行,这随军给关押这么久,该是痛苦得想自杀的吧……”
好半晌,床上的人影才动了动,缓缓地坐了起来。黑黄斑驳的乱糟糟的头发挡住了徒单阮莹的脸,只有她阴恻恻的寒凉的声音从床的那头飘来。
“啊……”
短促的一声后,便是她略带激动地嘶吼,声音有些沙哑,有些疯癫。
古灼静静地站了一阵,望向她,轻轻笑道:“我大概知道你想问什么。嗯,我是来找你炫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