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十分好听,连每个字抑扬顿挫的语调都恰到好处。 耳边仿佛有一阵梅雨泠泠落下,司扶倾的身子倏地一绷。 她的腿还没有恢复,隐隐发僵。 男人半睁着一双惺忪的睡眸,瞳孔幽深,微光浅笑。 可这笑意并不达眼底,只映出一片微凉的雪。 从侧面这个角度望去,司扶倾能够看见他完美的下巴,和线条流畅的修长脖颈。 车里灯光很暗,男人整张脸都隐在阴影中,明明灭灭,并不真切,但也难掩他容色俊美。 皑如山巅霜雪,皎若云间流月。 司扶倾敏锐地觉察到了男人释放出的某种气息,虽然被他从容地收了回去,但还是被她捕捉到了。 她眼眸微眯。 这绝对是只有上过战场杀过人才能够沉淀下来的气势。 可这不是现下该去多想的事情。 司扶倾深吸一口气,倒不是被吓住了,而是她这双腿委实不争气。 该打。 回去她就剁了。 “抱歉,不是故意的。”
司扶倾捏了捏腿部的一个穴位,迫使自己恢复知觉后,立刻扶着车门站起来,“这位先生,多谢多谢,有缘再见我会补偿你的,拜拜。”
坐男人的大腿不是什么值得歌颂的丰功伟绩,司扶倾也是第一次遇到。 但是听她身经百战的三师姐说,遇到这种事情,三十六计走为上计,绝对不能负责。 于是,她果断跑了。 司扶倾一边跑,还一边语调闲闲地说了句:“手感不错。”
郁夕珩的眼神陡深。 沈星筠打完电话,转过头,恰好瞧见了这一幕,神色当即一变。 “时衍,你腿没事吧?你这腿正在治疗的关键阶段,可不能被重力压迫。”
他往外一看,却发现连女孩的身影也看不见了,不由皱眉。 他和郁夕珩是发小,知道他的腿从小就不便于行,需要坐轮椅出行。 但这里不是四九城,认识郁夕珩的人几乎没有,又有谁会专门针对他的腿? 郁夕珩巍然不动,轻轻地抚了抚裤子上的褶皱:“无妨,挺轻的。”
顿了顿,他手指轻扣成环,微微敲打掌心,依旧无喜无怒:“手感不错。”
沈星筠:“???”
什么地方的手感? 他一头雾水,但这个男人向来难以揣测,态度也琢磨不透。 沈星筠只得道:“我帮你约好了人,那边要求你亲自去,一定要注意安全。”
郁夕珩稍稍颔首,重新阖上眸养神,嗓音平缓:“烦劳了。”
沈星筠摇头一笑:“和你待这么久,我倒是对一些古语有了些了解,别人听你这么说话,恐怕会累。”
他目光落在男人的双腿上,轻叹了一声。 他见过的人不少,四九城的名流圈他是常客,大小家族的少爷小姐他都认识。 但整座四九城,大抵也只有郁夕珩是真真正正的贵公子。 他身上有一种常人难以匹敌的大气沉稳,清贵,高华,不可攀附。 偏偏这么一位气若空谷幽兰的如玉君子,却在不经意间会夹杂着狠厉和残暴。 沈星筠从小和郁夕珩一起长大,知道他在四九城的名声有多么响亮。 唯一可惜的是,郁夕珩这双腿,是废的。 他站不起来,只能坐轮椅出行。 相应的,他身体也不太好,需要药疗。 这对一个男人来说,是致命的打击。 沈星筠也帮着找过大夏的不少名医,也出过国,可都对此束手无策。 医生们都说这是从母胎里带出来的病,天生的残缺,治不好的。 倒是有位老中医开了一副药,只可惜药单上的药材早已绝迹。 也难怪四九城那边会放弃郁夕珩,转而培养别的继承人,并把他放逐到了分家。 一个残疾人,又怎么有资格继承郁家。 郁夕珩倒是对此并无感触,似乎这点小事并不足以撼动他。 沈星筠但却不愿意放弃,他前些天联系上了大夏南州这边的巫医。 虽然他不信这些,但死马当活马医,总归也要试上一试。 要是连南州的巫医都没有办法的话,郁夕珩这双腿,可能真的没救了。 沈星筠又皱眉:“时衍,昨天你去哪儿了?我怎么见到你手上还有类似指甲划过的痕迹?”
临城虽然离四九城很遥远,但难不保不会有人跟到这里来。 郁夕珩平日里都是轮椅出行,很不方便。 一旦被人针对,后果难以设想。 “遇见了一只狐狸。”
郁夕珩淡声,“起了冲突。”
“狐狸?”
沈星筠一怔,“临城这边还有狐狸?什么颜色的?”
郁夕珩言简意赅:“那要看她心情。”
上一秒对他下狠手,下一秒就装乖,真会变。 沈星筠诧异:“变色狐狸?有这个品种?”
他只听过变色龙。 “嗯。”
“那还真是稀奇了,改明再见到了你一定要拍张照片。”
沈星筠又说,“时衍,月底我们见巫医,恐怕不会太过顺,要不要从四九城那边调点人?”
“不必。”
郁夕珩话不多,但话落有力,“去雇佣一批新的保镖。”
沈星筠想了想,觉得也是:“好,这样也减少了暴露身份的可能性,我这就让人去办。”
** 司扶倾从超市出来后,天已经黑了。 她右手提着一大兜食材,臂下还夹着一个案板,看起来像是要去当卖猪肉的屠夫。 周围的人都匆匆往家赶,偶有几个人注意到女孩,忍不住回头多看了一眼。 晚上正是花花公子们活跃的时候,超市旁边对面就是一家会所。 几个公子哥拥簇着一个青年往外走,其中一个目光一转,就捕捉到了那张美到惊心动魄的脸。 只是短短一瞬,但惊艳万分。 “卧槽,阿曜,你看那个妞。”
他撞了撞旁边青年的胳膊,吹了一声口哨,“长得可真漂亮,哪家千金啊?”
“也有可能是某个明星?这颜值真不错啊,放到四九城能比的人也挺少吧?以前怎么没见过?”
青年无动于衷,头都没抬。 “是谁都有可能。”
另一个公子哥忍不住笑了,讥讽的语气,“总不会是那个跟在曜哥后面一直追的司扶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