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寒殇赶忙轻拍她的后背,用帕子擦拭她嘴角的茶水,动作温柔,语气轻缓,脸上依旧浮现着笑意。
萧洛萱被呛的脸上一阵红晕,她是不是听错了?夜寒殇刚才说了什么?嫁给他?
她眨着大大的眼睛,抬头望着站在她身旁的夜寒殇,脸上尽是诧异的神色。
见状,夜寒殇轻笑出声,大手摸了摸她的头,语调带着些许轻松。
“怎么,傻了?为何不回答朕!”
萧洛萱蹙眉,不敢确信,大脑飞快转动着,抿了抿唇,轻声发问,带着些许试探。
“你……”
“刚刚同我说什么?”
夜寒殇挑眉,浅浅一笑,笑的愈发轻柔,是那样的耀眼,他咬字清晰,一字一顿,将方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似在强调。
“朕问你,要不要考虑嫁给朕!”
“嫁给朕以后,这香茗雅居便是你的了!别说这香茗雅居,只要这天下有的,朕能给的,都是你的!”
夜寒殇忽然有些紧张,时刻关注着萧洛萱的反应。
“所以,小孩儿,要不要考虑一下呢?”
萧洛萱怔在原地,双唇微张,轻轻一抿,微微垂下头。
若换做以前,夜寒殇这样问她,她定然会很高兴,会红着脸点头,扑进他怀里。
可现在,终究不是从前……
她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神情,没有笑容,没有欣喜,亦没有动容……
夜寒殇望着她,不自觉便慌了神,她,还是没有原谅他吗?
沉默良久,萧洛萱猛的抬眸,脸上神情严肃,语气坦然。
“夜寒殇,你是帝王,你有野心,有要守护的家国,你这样的人……”
“怎会允许自己困于感情呢?”
“你不该被儿女情长束缚住手脚!”
闻言,夜寒殇脸上笑意僵住,双手微微攥拳,缓缓在她身旁落座,小心扣住她的肩膀,让她面对自己,眸光带着惊慌……
他表情严肃,亦有些不知所措,语气坚决,带着些忧郁道。
“洛萱,为何拒绝朕?是还没有原谅朕吗?”
“你是喜欢朕的,朕看得出来,朕也……”
萧洛萱猛的挣脱开他的手臂,微怒,朝他低吼。
“够了!夜寒殇,你比同龄人要成熟许多,又年长我几岁,在你面前,我永远像个稚嫩的孩子,而你,似将所有的东西掌控在手中,连同我也一样……”
“悬崖间射出的那一箭,我便清楚了,我没有走到你心里。或许,没有人能走到你心里,你也不会允许别人走到你心里,掌控你的情绪……”
“你永远是那样的沉稳、清醒、有诸多顾虑,我不过是你闲来无事的一个玩物而已,说丢便丢了,何必互相折磨呢?”
她眼眶泛红,她最在意的事,不过是夜寒殇毫不犹豫,没有任何顾及的射出那箭,似乎她的生死,与他毫无干系……
她没有想过让夜寒殇跪下,亦不可能眼睁睁的看他跪下,他那么清高、傲岸的人,她怎么舍得让他为自己下跪……
那日,她已然想好了,即便是自己与段梓钰一同掉落山崖,她亦不能让他折腰下跪!
可似乎一切都变了,夜寒殇的那一箭,打破了她所有的幻想。
闻言,夜寒殇眸光微微闪动,抬手擦去她眼角泪水,语气略带怅然。
“洛萱,不是这样的!朕从未想过要伤害你,是朕没有做好准备,朕不想让你因朕而身陷险境,亦不想再重蹈儿时的覆辙……”
他大手握住萧洛萱的小手,眸光温和,静静的望着她,满是心疼的为她拭泪。
“洛萱,不哭了好吗?”
“朕想同你说说,朕儿时的故事……”
他尽力安抚着萧洛萱的情绪,朝她轻轻一笑,语气依旧温和。
萧洛萱深吸一口气,平复自己的心情,点了点头。
夜寒殇的过往,三皇兄同他提起过一些,但她并不是很清楚。
夜寒殇轻拍她的手背,眼底浮现出一丝伤痛,缓缓开口。
“儿时,朕是最不起眼的庶子,母妃虽身居高位却并不受宠,她的性子,太过柔善,在这深宫之中,注定不能善终。”
“我们母子被父皇软禁,虽说没有身在冷宫,可与冷宫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哪怕是宫女、太监都可以随意欺辱打骂我们,我们的饭食,被他们调换,整日吃的皆是馊饭剩菜……”
“即便这样,我们还是挺了过来,那段时间,虽过得苟且,却也是朕最幸福的时光,有母妃陪在身边,有母妃的陪嫁丫鬟桐姨相护,朕并没有觉得有多不如意,整日都很开心,如普通孩童般阳光灿烂……”
萧洛萱静静的听着,眸光闪过一丝心疼,渐渐红了眼眶,她知道夜寒殇儿时过的不好,可不曾想,竟是这般艰难!
“可身处皇家,不争不抢,不夺不斗,便是死路一条!晸琦王叛变,带兵杀进皇宫,那夜,宫内尸横遍野,后宫嫔妃逃窜,父皇亦躲着不敢出来,宫中燃起大火,幸亏舅舅身在宫中,将我们母子救出火场……”
“他回身去寻段梓钰,叮嘱朕与母妃赶快躲起来,可朕年纪尚小,仅仅八岁,母妃与桐姨带着朕四处逃躲!但最终还是被晸琦王发觉,母妃将朕藏了起来,叮嘱我不要出声,晸琦王将母妃拽了过去,扯着她的头发,对她动手打骂……”
“桐姨捂着朕的嘴不让朕出声,晸琦王许是觉得无趣,便将母妃丢给手下侍卫,朕见不得母妃受到凌辱,挣脱开桐姨的怀抱,冲上前去……”
“望着奄奄一息的母妃,朕恨极了,执剑反抗,却无能为力。晸琦王见到朕,似是突然来了兴致,他一把将母妃拽到怀中,将长剑架在她颈侧,放声大笑,以母妃的性命做要挟,让朕跪下磕头,让朕求饶……”
“说朕照做了,便放了母妃,朕怕极了,朕不怕死,可朕不能失去母妃,母妃不能死,朕哭喊着,毫无尊严的跪地,一声一声求饶,磕的头破血流……”
“朕望着母妃痛哭的神情,心里想着,只要朕听话,朕照做了,母妃便没事了!”
“晸琦王放声大笑着,嘲笑朕的天真,许是无趣,他一脚将朕踢开,一剑抹喉,母妃血溅当场,朕身上全是血,跪在母妃身旁撕心裂肺的哭着。朕不明白,朕明明照他的话做了,朕乖乖听话了,他为何还是不肯放过母妃?”
“母妃一介女子,不受恩宠,朕又是最不起眼的庶子,对他来说毫无威胁,他为何偏偏不肯放过呢?”
“后来朕明白了,他想杀谁,无非是一时起兴,或许见朕如此卑微,如此哀求,更满足了他心中的兽性,他想见到的,无非是一场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