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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3 章  对黎嘉骏来说,上海差不多已经近在眼前,只要经历过上辈子那种咻一下就跨省的生活,总感觉中国并不是那么的大,这使得她的心态比起大嫂就淡定得多,虽然大嫂已经经历了从关外跋涉到北平,再从北平跋涉到了南京这种相比国人平均水平长得多的旅程,可是对她来说,任何地方都是极为陌生的。  所以这次因为担忧而擅自决定的停留,好像弄巧成拙了。  直接从北方到南方,气候、饮食甚至作息的差异都极大,本来只是头晕风寒的大嫂到了第二天竟然发起了低烧,整个人晕乎乎昏沉沉的,嘴角都起了燎泡,金禾急得几乎要哭出来,黎嘉骏虽然担心,却也不至于要哭,六神无主倒是真的。  这个时代的医学扑朔迷离,中西医激情碰撞,保守与进步相爱相杀,年轻人一面笃信西药,但又对老中医存在着深植骨血的依赖,老一辈痛恨于西药的入侵但又无法否认它的高效,于是但凡有条件,大部分人生了一时半会儿好不了的病,都会不约而同地做出唯一的选择,中西结合。  白胡子老中医和白大袍小西医汇聚一堂。  望闻问切加听诊看眼,两人默契和谐地进行着会诊,大嫂被围观得很不安,她望向黎嘉骏:“嘉骏。”

“诶,我在!”

黎嘉骏走上前,握住大嫂的手,微凉,手心潮湿,“医生,我嫂子她……”  “没大事,好好休息。”

小西医和善地笑着,留了点药就走了。  老中医在一旁坐了一会儿,见黎家人巴巴地看着他,笑了笑:“坐月子没留病根,切莫吃药吃出病来了。”

金禾送了小西医进来,正好听到老中医说话,连忙道:“我也觉得,他说吃两天就好了,不好就打针,病成这样了两天就好,快得吓人啊。”

黎嘉骏暗笑,愚蠢的地球人,药效不好你怕,药效好你也怕,真难搞。  老中医也不评价,只是抬手写了个方子递给金禾:“调理为主吧,这病不吃药也能好,是药三分毒。”

这话黎嘉骏听得心里最舒服,亲自把老中医送出去,回来就发表看法:“煎两服药喝着吧,多喝水,晒晒太阳,能少吃药就少吃药。”

大嫂点点头表示同意,只是担忧地看着一旁摇篮里放着的俊哥儿:“嘉骏,孩子要拜托你和金禾了,过了病气就不好了。”

黎嘉骏一口应下,但是带孩子她懂个球啊,这里她应着,那里金禾很自觉地上前抱着孩子出去了。大嫂叹口气:“你也该学起来了。”

“我需要学的太多了。”

黎嘉骏出去确定金禾把孩子安顿在她房间里后,就拿了纸笔到大嫂房间,把她扶到阳光下坐着,自己在一边开始瞎写。  大嫂拿了一张草稿看了看,扑哧一笑:“多大个人也学会口诛笔伐了?”

黎嘉骏又扔了一张写废的:“哪有,脑残粉罢了。”

“什么粉?”

“哦,支持偶像不需要理智的意思。”

她又扔一张纸,咬笔头,“嗯,怎么写才好呢?”

“你要写什么呢?”

大嫂遇到流通的空气,气色都红润不少,笑问。  “只是有个想法,很模糊说不出来的那种,要写一写才知道。”

“声援胡适先生不是很明白吗?”

“可我的目的不只是声援他。”

黎嘉骏嘟囔,“我主要想说别的,只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喊出来听的人多罢了。”

大嫂沉默了一会儿,微笑:“有时候我经常想,真应该坚持去上大学。”

“为什么这么想。”

那我哥咋办!  “因为我们曾经坐在同一个考场。”

大嫂伸手,理了理黎嘉骏的衣领,声音轻柔,带点儿叹息,“可是才多久啊,我就只能仰视着你们了。”

黎嘉骏沉默,她能看到大嫂隐藏着的遗憾和无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笑了笑,埋头继续写。大嫂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风,等金禾煎了药进来,她喝了药,就在床上沉沉睡去。  这时候,黎嘉骏才完成了半篇草稿,对着稿纸出神。  昨晚她辗转了许久,心里有点模糊的想法,本来看了胡适的文后,她就有很强烈的、想接着吐槽什么的欲望,如果上一次她撰文一半是为了二哥一半是为了记录,那这一次,她就想抒发些什么,或者痛骂些什么。  她一直知道这个时代的言论自由其实远超未来,虽然她一开始出生在盛京时报一家独大的东三省,虽然这儿在禁言方面可能做得更加残忍,可到了北平之后,经历那么久的熏陶,那么多次围观报纸上的战争,她已经意识到无论怎样的压迫,文人却真的和前线的士兵一样,都是用生命在战斗,这儿的报刊是冻土中求存的绿芽,在广袤的土地上努力伸出绿色的尖尖,它的养分不是政客,而是千千万万冻土中凝聚的水汽,没什么能压制它们,也有可能一脚就踩掉一颗,但是,也只是一颗。  她太习惯于在发出一番言论时深思熟虑,熟虑到越来越怂,怂到最后放弃发言。  可是现在,胡适他一个大学讲师,就这么大剌剌地说汪精卫不该辞职,说海陆空大元帅张学良辞职得好,大家都习以为常还投书声援之,这就像是一道咒语,缓慢却坚定地解除了她身上的封印,让她握起笔,就有种摸着键盘的感觉,只是这一次,她不再是出版社里那个冷酷无情删掉所有违禁词句的编辑,而是一个满脑子不羁全身散发着中二气息的愤青!  如果可以,她能很有攻击力,可能在遣词造句、引经据典上,随便谁都能甩她一条街,可是她脚下的巨人,并不只有胡适,或者报纸上那些战斗着的文学巨匠,她还有历史,即使不知道细节,但是在大方向上,她绝不会错。  自古弓兵多挂逼,她看得多远,打得就有多痛!  可是第一关就倒下了,卡文,战斗经验太少,几句话后就胡言乱语了。  但是眼见着辞职风波还没过去,她必须抓住这股浪潮的尾巴,现在写信求助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她既然内涵不行,那就抓点,炒,现代什么炒作手段没有,虽然她以前特别嫌弃那些自炒的人,但一些温和的手法,还是可以有的。  她再次用起小伯乐的笔名,以旧事重提的笔调翻出东三省陷落的老账,把耳听的、脑补的,后来手撕鬼子剧看到的鬼子的凶残行径挑了几样写,这些罪全加诸在少帅身上,最后哭诉说兄弟们你们太温柔了,少帅只是辞职不足以平息东三省人民经历诸多苦难的愤怒啊!  她的想法很简单,愤怒和恐惧是一把剑的两面,它可以让临敌的军人热血沸腾,也可以让手无缚鸡之力的平民不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亲历者的现身说法至少能够告诉他们,鬼子的凶残无法言说,以后听说鬼子到了,百姓们麻烦麻溜点跑,当兵的麻烦英勇点打。  投降没用的,他们不收俘虏,横竖都是死!  这是个需要循序渐进的洗脑过程,她知道她力量微弱,但如果持之以恒,到了那一天,总会有至少一两个百姓在逃跑时,会因为想到她文章的描写而加速度吧。  鉴于不能一稿多投,投书成了个技术活,她斟酌了一下,《申报》和《大公报》这两个报界双雄她没好意思投,就往胡大大投过的《独立评论》投了。  写完了已经下午了,她觉得自己这样的速度实在不适合干这活,所谓熟能生巧,有必要多练练了。  想到就做,她又写了一篇对言论自由的感慨,从文字狱,说到现在的报纸文刊的言语力量,再说到东三省盛京时报一家独大造成的白色恐怖,对比她到达北平后看到的百花齐放群雄逐鹿的投书盛况,以及胡适大大直接涉政的言论竟然没有被和谐,让她这个目睹发传单遭枪毙的关外狗热泪盈眶……  这文她左思右想,很不要脸地投了《大公报》,决定从高投到低,退稿了再换,反正这篇稿子没什么时效性,至于为什么不投《申报》,大概是因为何书桓什么的吧,总觉得想起《情深深雨蒙蒙》啥的,有点全身过电的感觉。  两篇稿子一写,就跟开了一个水闸一样,某些充动完全无法抑制。她铺开信纸,壮起狗胆准备给胡大大、季大大、范师兄甚至梅大大都去一封信,刷刷存在感,刚提笔,嫂子出声了。  “嘉骏,再不吃饭,天要亮了。”

抬头一望,外面一片漆黑,黎嘉骏讪讪地放下笔:“嫂子,您醒啦?”

嫂子靠在床头,手里拿着一本书,无奈地看过来:“这话,应该我问你吧,您醒啦?”

“……”黎嘉骏意犹未尽地合上信纸,一看时间,“啊,七点了!”

“是呢,金禾连饭菜都热了一轮了。”

大嫂顿了顿,放下书本,“我本以为你写完就好了,却不想还有再接再厉的趋势,那可不成,就算文思泉涌,今日也该到此为止了,饭得吃,觉也得睡。”

“知道,知道。”

黎嘉骏收了东西起身,“那嫂子,你休息哈,我去拾掇拾掇就睡了。”

“别在房间里偷偷写啊。”

“不会不会!”

被戳破的某人心虚地擦汗。  此时金禾正抱着刚喂了奶的俊哥儿在楼下溜达,一见黎嘉骏就松了口气似的:“哎哟,我的小姐喂,您终于是回魂了,刚才吃饭怎么叫都不应,人跟魔怔了似的,可吓着我了,饿了吧,我去给您热热。”

说罢就把俊哥儿递过来。  俊哥儿嘴里滴答着口水咿咿呀呀地被黎嘉骏抱在怀里,小嘴一碰,就糊了她半脸的口水,她无奈地擦了把,和俊哥儿大眼瞪小眼:“小兔崽子。”

“……”  “小二货?”

“……”  “小蠢萌?”

“……”  “小帅哥?”

“咿呀!”

“嘿!成精了!”

戳苹果脸,“你帅吗?你帅吗?你有你爹帅吗?你有我帅吗?”

“咿咿呀呀!”

婴儿的傻笑简直就是个金钟罩,反弹一切攻击,反正逗了半天她自己是要内伤了,人家还满血满蓝。  金禾热了饭菜过来,看黎嘉骏言语挑戏过了开始准备玩转风车了,差不多是摔了碗就奔过来:“祖宗诶!这可不能玩!”

抢过俊哥儿就跑。  黎嘉骏臊眉耷眼地简单吃了晚饭,帮着金禾收拾了,问她俊哥儿晚上睡谁的房。  “少奶奶吩咐了,放您那儿……”金禾道,“我睡得死,有呼噜,打扰了小少爷,况且,”她说着竟笑起来,“你那儿,安全,进贼也不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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