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 章 范师兄的人生经历相当丰富。 他是四川人,当年报考黄埔军校未果,后进了中法大学。因为参加“南京事件”的示威活动被通缉,去了武汉当了兵,随后又去了南昌参加南昌起义,被围攻,到了南京,在那儿又考了中央政治学校,学得不开心又跑了,现在打算好好读个大学,准备考北大。 黎嘉骏听得都晕乎了,她把北平当成刷男神的副本来玩,这人却把全中国当刷学校的副本来战啊,简直无敌了。虽然不记得南昌起义的具体内容,但光想想他参加的起义进过历史书就有种很了不得的感觉。 但是范师兄本人还是很低调谦和的样子,一点都没他表现出的那么……激情? 嗯,大概就是激情吧,黎嘉骏觉得她要不是沈阳背了个命案,好不容易进了个未来的什么“211”、“985”工程的大学,她肯定会忍辱负重在里面读完了再出去混的…… 反正时间还有的多。 结果这货不好好读书,就知道四面参与闹事…… 黎嘉骏诚恳地评价完,范师兄不以为意的继续贴着手头的字条,笑眯眯的:“我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学我想学的。”
“如果在这儿还学不到呢?”
北大不行,去轮燕京和清华? “那我就游学。”
范师兄很自然的,“没什么舍不得的,有舍才有得。”
“过几天就要高考了,小马儿可愿去试试手?”
现在这群人都知道有个被亲哥用笔名调戏了的妹妹,纷纷喊她小马儿,黎嘉骏也不生气,只是有些惆怅:“哎,这就又要高考了,真是时光飞逝,如嘉骏过隙啊。”
“哈哈哈哈!”
“我就不去了,我嫂嫂六月的预产,等那小娃儿出生了,我就要去上海了。”
“你不想知道有什么样的考题吗?”
有人问,“我还拜托了学联的师弟,第一时间给我看看卷子呢。”
“我考试那年让我用英语全文翻译静夜思,我想说李太白那时的床据考证根本不能用bed来形容,可要说他坐在地上吧,又不完全,但如果用chair,似乎更加奇怪,这可真是愁煞我也。”
师姐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后来我还是用了chair,心下极不安,等被录取了才知道,载物完全不是问题,需要斟酌的是sitting还是lying……” “我也是我也是,那回我写得可多,考后还担心既是诗句,译出来不该如此琐碎,平白失了语言之美,可悔之晚矣,幸而是考上了。”
黎嘉骏不由得也苦大仇深起来,话说她当年考试也特痛苦,依稀记得也有许多奇葩的题目,反正特别不像地球人出的。 几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开始吐槽起高考,几个师兄师姐似乎对今年有什么奇葩题目特别期待,黎嘉骏不由得也心痒痒了,虽然她正背着东北大学的学籍,但是她现在的状况,反正死活都没学上,不如刷个分。 “那考哪儿呢?清华、北大还是燕大?其他的是来不及了。”
黎嘉骏烈火雄心状,“别嘲笑我!如果只是拼一把我当然要拼最好的!”
“能考上东大当然也能考上北大啦,当然北大了。”
有人哼笑,“你居然坐在北大的教室里问考哪儿?”
一副她是叛徒的样子。 “因为我原先是想考清华的啊。”
黎嘉骏嘟囔,她还怀念当初在女子高中和小伙伴们的讨论,记得那时候程丝竹虽说是因为即将组成家庭不愿考远,可差不多是把考清华的愿望寄托在她身上,越想越难过,“哎,好纠结,你们不要怪我绝情,我要去考清华!”
“所以北大试都不试吗?”
范师兄问。 “都去考清华了,怎么考北大,又不能同时。”
“你可以试试啊。”
师姐还说。 黎嘉骏莫名其妙了:“可我没分身术啊。”
“两个大学的招生考试又不是同时的。”
师姐很无辜,“北大在七月,清华在八月,你完全可以考完北大再去清华啊。”
“……”想起全国统一的六月七号、八号、九号,她哭瞎在厕所里——惯性思维我给你跪了!黎嘉骏暴走动漫震惊脸。 和新伙伴们约好了一起考完北大考清华,黎嘉骏愉快地走了,顺便摸走了两本范师兄备考的书,他现在主攻基础,只看自己笔记就够了,就大方地把复习资料给了黎嘉骏。 得知黎三儿又要玩票虐大学,蔡廷禄表示不忍直视,然后这个轻松考上清华的学霸非常自觉地担负起理科的补习任务。 黎嘉骏很感动,因为当初二哥也是个文科狗,他给补的数学越补两人越糊涂,要不是高中的先生靠谱,她估计会在考场上扑街…… 就连季大大也听说了她的雄心壮志,并且抽空请她撮了顿表达精神支持。黎嘉骏顺便打蛇随棍上地要求来一张剪刀手合影,结果被无情拒绝,原因是他说太蠢→_→。 七月就要考试了,其实留给复习的时间并不多,黎嘉骏本来就抱了平常心,也没有很认真地看书,备考的时间有空就憋点儿文章去投稿,这儿投投那儿投投,果然没有实际内涵和火星文没法吸引眼高于顶的编辑的眼光,只有一篇登报,还是在小角落里,看起来像是填充版面用的。 文章内容也特别无聊,是她偶尔一次和蔡廷禄闲聊时吐槽的。在东北的时候,马将军举旗抗日,全国人民就捐钱捐粮,奉其为国民英雄。而上海的十九路军抗日的时候,被马将军打碎了半个玻璃心的百姓们还是铆足了劲各种钱粮支援,十九路军又撑下来了。那么以后如果哪个军队练兵缺钱了,如果政府不管,只要举起抗日大旗,管它抗不抗的着呢,口号喊起来,军费就会从黄河长江滚滚而来了。 为了这文章,她和范希天他们瞎混时还被嘲笑,说她太损,全国军阀一个个都靠抗日哭穷了怎么办,老百姓的饭钱都被一腔热血烧掉了。倒是范师兄很诚恳地在嘲笑之余还夸奖了一下,说她的想法和一个很厉害的人不谋而合了,虽然不知道那人到底是不是这么想的,但就他的观察看,那人的表现就是这样的。 黎嘉骏问那人是谁,范师兄很感慨地说:“他叫萧振瀛。”
“哦。”
黎嘉骏埋头喝茶,没听说过,“你怎么知道他怎么想的,他是你朋友? “怎么会,那可是个顶顶厉害的人。”
范师兄笑道,“我以后肯定要拜访他去的,你有兴趣吗?”
黎嘉骏哭笑不得:“我才刚知道他是谁,为什么会想去拜访他?”
“因为你的想法和他的做法不谋而合了呀。”
范师兄此时手里还捧着黎嘉骏上交的笔记本逐字逐句点着看,“前两年中原大战的时候,二十九军被完全打完了,我们都以为以后直系军阀就这么垮了,结果你猜怎么着,这个萧振瀛左跑跑右跑跑,二十九军又站起来了,就在你们张少帅眼皮子底下,夹在张蒋之间,前后左右的山头上的大帅抖抖脚趾就能踩死他们,一分钱都不肯出,他们穷得要当裤子,但却仗着抗日的口号,硬是扛下来了。”
“仗着抗战的口号……”黎嘉骏琢磨,“感觉你的说法也不是很……友好?”
“因为口号喊了一年了,其他什么动静都没啊。”
范师兄拿出一张演算纸开始做题,“这题不难啊,揽胜弟弟不会做吗?”
“能喊他名字吗?”
提起揽胜黎嘉骏就想笑,以前她还没反应过来,现在想这个揽胜不就是路虎的牌子吗,每次听就感觉有一辆吉普迎面看来有没有,“您在面前就顺便问您啦,您不行我再去找他喽,他上课呢,最近他们系的老师都已经认得他了。”
范师兄笑着摇头,把写了步骤的本子递回来:“幸不辱命,看来师兄我还够格和你一个考场的。”
黎嘉骏接了本子也没看,笑嘻嘻地回去了。 六月的北平已经初显威力,一大早出门的时候,只觉得暖暖的气从四面涌来,黎嘉骏起床照例去巷口的医馆那儿让小伙计联系产婆到家去。这阵子大嫂快生了,家里人都紧张得很,她本来都牢牢地守在家里,这次去清华考试要一整天,感觉很不安心,干脆顺路去医馆撒钱找产婆驻守。 大街上都是穿着薄衫的人,女孩儿长裙及膝,男人的款式则看起来只是比冬天的薄了点,有钱穿得花枝招展的,一般不会在街上走的,他们都坐车,黄包车和小轿车,直接到目的地去。 黎嘉骏其实穿得挺奇怪,她来的时候没带多少行李,眼见这日子一天天热了,就跟着大夫人叫来的裁缝简单做了两身便于行动的裙子就算了。 以前她就直接穿黎三爷时期的衣服,那款式和面料堪称狂霸酷炫,现在陡然小资小清新了,家人都表示看着不习惯,而唯一对黎嘉骏以前的风格不了解的蔡廷禄,居然也说不和谐。 “你该穿裤子,系个皮带,然后穿一件衬衫……戴顶马球帽。”
黎嘉骏想象了一下,怎么都想象不出那是个什么形象,但总觉得很土…… 隐约觉得外面待久了也是徒劳,她也没多留,确定了产婆二十四小时待命后,就又放心地回了家,大嫂此时已经整个人都快肿得飘起来了,看着就觉得娃娃肯定很壮,为了让她产前不那么忧郁,每日金禾就把大嫂扶到走廊里吹着暖风和黎嘉骏闲聊,偶尔蔡廷禄没有感兴趣的课,就也坐在那儿大家瞎唠嗑。 今天也是如此,蔡廷禄自己去听了数学课回来了,意犹未尽地拿着纸在那儿写写算算,而黎嘉骏看了一天的书,崩溃得想揪头发,一旁的大嫂被金禾扶着消食回来坐着,拿起一本小说又放下,叹口气:“天又暗了。”
“你要去睡了吗?”
黎嘉骏随口一问。 “不怎么想睡,越睡越累。”
大嫂抱着肚子叹息一声,愁眉不展的样子,坐了一会儿,突然一僵,嗯地呻吟了一声。 “大嫂你怎么了?”
黎嘉骏凑过去,很紧张,“发动了?”
最近她也注意了不少生产方面的事情,开口就是个术语。 “好像……是。”
“卧槽!”
俩毛孩子跟尾巴被烧着了似的跳起来,虽然早有在心里演练无数遍,可此时不管PlanA还是PlanB都汇成黎嘉骏气冲丹田的一声号:“金禾,嫂子要生啦!”
一阵鸡飞狗跳后,大嫂被送进了产房。 产婆白天家里人少的时候驻守着,晚上就回去做饭带孩子了,海子叔连忙专车去接,大夫人和金禾都是有经验的妇女,此时在大嫂身边一步都不敢走开,黎嘉骏和蔡廷禄两个小毛孩就被指使着干这干那,烧水捧柴火生煤炉烧毛巾,各种往产房塞必备用品,力求产婆来时能万无一失。 大嫂一开始还没什么声息,呻吟声低低的,可后来就撑不住了,一阵阵地大叫。说实话,她的年龄虽然不小,可在黎嘉骏心里还是算早孕的,平时很稳重沉着的少妇样,此时听着尖叫,却细细尖尖的,纯然还是个少女。 产婆终于匆匆地来了,进屋前从容不迫地吩咐外头正在给煤炉扇风的俩人多烧热水,那样子活像个神医,结果产婆刚进去,大嫂就一声惨烈的尖叫。 蔡廷禄惊得手一抖,蒲扇啪啦啦掉在了地上,他蹲下去捡起蒲扇就没站起来,一边朝炉子里吹气扇风一边龇牙:“听着好疼!”
黎嘉骏也龇牙:“是啊,好惨!”
“你也会有这一天啊!”
他感叹。 “求不要提!”
黎嘉骏心有戚戚焉,往蔡廷禄望去,却见他不知是火光映的还是热的,脸红红的,到嘴的调戏还是给压了下去。 里面这么喊着,一声高过一声,折腾了整整一夜,总算是有惊无险地迎来了一个新生命,在黎嘉骏看来,非常幸运的,是个带把儿的。 这玩意看来还真是有遗传的,大夫人这辈子两胎,有一个算一个全是男孩儿,轮到大哥这儿,膝下大概也是以男孩儿为主的命。黎嘉骏以前就看出来,大夫人一开始态度对她还好,并不是因为她作为女孩儿不威胁大哥继承家业,而是因为她其实也希望黎家有个女孩儿,让黎老爹能儿女双全。 其实对于生男生女,大夫人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希求,一开始大概是因为黎家看起来人丁还算兴旺,可一转眼,兴旺的人丁里就有两个负责传宗接代的上了前线,那大嫂着肚子里的孩子是什么性别就忽然重要起来了。所以,黎嘉骏冲进产房看小侄子的时候,分明看到大嫂悄悄松了口气。 家中添了新丁,黎嘉骏第一时间写了信去给黎老爹报喜,顺便让他给起个名字,这头大家就开始琢磨起小名儿,她怕自己一时作死又瞎搞,干脆躲得远远的,等捧着书回去时,刚上任为奶奶的大夫人已经俊哥俊哥地喊上了。 黎嘉骏听了几次感觉很不习惯,总感觉是在喊自己…… 这倒让她想起,自己虽然穿来时已经满了十五,但大概是事情太多,总之谁都没想起给她起个表字,她现在既然在这么一个大能遍地的地方,是不是能找个厉害的前辈给她起个表字? 越想越觉得这事儿迫切,虽说哪儿都有大神,但是且不说以后去了上海还刷不刷得到,光现在看到了陈寅恪还有胡适就够知足了! 陈寅恪她也只远远听过一课,这么想请胡先生起表字这主意似乎更靠谱点,想想吧!胡大大给起的表字!全中国多少人有这待遇,家长肯定不带反对的啊! 季羡林?得了吧,这货现在自己还是个小学渣沫沫儿! 转眼,七月末,北大的考试先来了。 此时北大还叫国立北京大学,其他科目黎嘉骏就不提了,大家最关心的还是国文题。其实其他的卷子她大多都能凑满,唯独国文经常处于两极分化的情况,有时候一整大题一个字都写不出,有时候则唰唰唰觉得到了小学考场。 这次的国文题黎嘉骏看得又哭又笑,第一道题居然是把“茅屋为秋风所破歌”译成白话文还自加标点! 能信?北大招生语文考试第一题把试译成古文加标点! 比当年东北大学的考试还简单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当然她的标准与众不同…… 黎嘉骏唰唰唰一顿狂写,只觉得酣畅淋漓,到下一题的时候顿时刹车了。 凭书名写作者。 《文史通义》《后汉书》《论衡》《说文解字》《日知录》《说苑》《红楼梦》《方言》《文选》《三国志》总共十本书。 要是以前的黎嘉骏,乍一眼看下去,十本书里面能写出哪一本,大家心里都懂……而且因为《三国志》和《三国演义》的可怕陷阱在,可能《红楼梦》的解答她都要斟酌斟酌。 如果不是因为后来在二哥的补习下彻底分清《三国志》是陈寿所著,《三国演义》是罗贯中所写,说不定为了拼个一分,她会咬牙把罗贯中给写了……虽然明知不对。 而经过近两年的熏陶和恶补还有前身记忆的顺带,她除了《方言》实在想不起是谁写的,其他或多或少都有听说或翻过,这么精英的题目居然让她答出来了! 黎嘉骏泪流满面,心里给二哥烧着高香,接着往下答题,接着是简答题,问什么是四书五经,什么叫四部,什么是三通,唐宋八大家是谁…… 仰天长啸!不经历过不知道自己知道那么多! 四书五经好答;四部嘛不就是经史子集;三通?好说好说,《通典》《通志》《文献通考》!唐宋八大家?哈哈哈哈哈!感谢三苏直接搞定三个位置,然后韩愈、柳宗元、王丞相、欧阳修……最后一个谁来着?记得当初背的时候为了加深记忆特地和二哥讨论了汞中毒的问题……曾巩! 黎嘉骏答得风中凌乱如魔似幻,忽然觉着自己才高八斗怎么破! 再往下看,试举五部秦以前的书。 太多了,选择障碍怎么破!光兵法就能凑齐了有没有!她差点嘎嘎嘎笑出来。 再分辨了一下“之”字的用法后,开始了作文题。 艺术与人生,科学与人生两题选做。 作文这玩意儿,虽说到了现代高考已经有浓郁的八股风格,可是在这个真八股文到底什么格式被学生广泛知道的年代,怎么跳出框架写出新意吸引阅卷老师的眼球却很重要,可真这么写了,就全看天意了,阅卷先生喜欢就赢了,不喜欢……就跪了。 黎嘉骏各种平常心,她不懂艺术的土鳖一个,就挑出科学当成科幻文天马行空得糊了作文纸一脸,然后潇洒离场。 北大的国文题给了她莫大的信心,虽然其他科目都跟坨翔一样,可是每个从国文考场出来的学生都神清气爽。她琢磨了一下,干脆趁现在去找胡适大大求个表字,于是没和范师兄几个针对其他科目聚众骂街,而是一溜烟地跑去了教员宿舍。 果然这次因为考试,老师都停了课,胡先生便窝在自己房里写写弄弄,听说她想求个表字,倒不是很意外的样子,显然是有不少人提过这方面诉求。他低头思考起来:“看你大名,你家人必然是希望你巾帼不让须眉的,那给你起个能互补的表字吧,你看,昱亭可好?”
“昱亭……”黎嘉骏咂摸着,总觉得哪儿不对,一种不祥的感觉油然而生! “亭亭玉立的亭,但并非亭亭玉立的玉,你的性格如骄阳似火,煜煜生辉,去个火边,能温和点,似乎更妥帖,就日立昱吧,你看如何?”
好想不要脸地拒绝是怎么搞?黎嘉骏觉得这个字寓意好、涵义棒,听着也好听,又不娘气,起得相当好,可她嘴里谢谢了,心里却有个声音大叫着不要不要。 能不要吗?!她自己来求字,人家认真给起了,肯定不能拒绝啊!必须谢谢啊! 她顶着满背的冷汗,欢天喜地千恩万谢地顶着新的表字出了院子,边走边想,边想边不爽。 “昱亭……玉婷……毓……婷……” 毓婷! 黎嘉骏当场就要流泪了。 怎么这么惨啊这孩子,情人节被打死就算了,还被起了个避孕药的表字,这辈子还能不能好了! 紧接着好几天,她的精神力都没恢复,等到八月一号清华考试的时候,她几乎是面无人色地奔赴考场。 继续是几个走过场的考试,理科类的幅度极为不人道,横跨小学到大学,从口算到高数应有尽有,自然科学则物化生俱全,答完后终于熬到国文考试,刚翻完卷子,她的眼球就在其中一道题上再也无法挪开了。 上联:孙行者。 求下联。 老师我给你跪了,下联感觉不对猪八戒都对不起人民和党…… 黎嘉骏倒是想分析下,可她一开脑洞,脑袋里就各种CP刷不停,什么紫霞仙子红孩儿牛魔王铁扇公主,甚至脑子里还冒出了那句经典台词,什么私会的时候叫人家小甜甜,现在叫人家牛夫人啥啥。 到底谁出题的!现在哪家大学不是奔着新文化去,为什么还出对对联这种神奇的题目啊?考完绝对会被贴大字报啊! 黎嘉骏一脸牙疼地写上了:至尊宝。 然后她深刻觉得自己真是来浪费时间的…… 孙行者还是温柔的一炮,接下来什么神奇的都来了,什么少小离家老大回、人比黄花瘦、莫等闲白了少年头、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甚至还有清华大学水木清华这种! 先生您在做广告吗?! 这种看了上句就想到下句的上联怎么对啊!好想掀桌怎么办!深刻觉得本次考试后两千考生不暴动一下都对不起这个时代剽悍的文(人)风(气)啊! 她当然没去默写诗词,很老实巴交地认真分析了一下上联的词性句式,然后垂死挣扎了一下,最后默默地磨完了作文题《梦游清华园记》,真的和梦游一样走出了考场。 居然没有暴动…… 走出考场的学子形成了一波丧尸浪潮,行尸走肉一般离开了,其中之眉来眼去,暗潮汹涌,暂且不表。 此时嫂子早就坐了月子出来,抱着金贵的俊哥在院子里散步等晚饭。黎嘉骏被炎热的天气打败了,擦了个身换了身家居衣服去帮金禾准备晚饭,等到饭点的时候,蔡廷禄从清华图书馆看书回来了,大家沉默地吃完饭,等大夫人走了,立马筷子一放斥责她:“你怎么不等我,不是说好考完到图书馆找我吗?”
黎嘉骏毫无愧疚感:“啊,我怕到图书馆找你同归于尽……就忘了。”
“其实就是忘了吧!”
蔡廷禄特别不开心,自顾自气了一会儿后又小豚鼠一样抬头问,“听说考题非常……有趣,是怎么样的?”
黎嘉骏收拾着碗筷,叠起来交给金禾:“孙行者,你对对看。”
“对子?!”
蔡廷禄瞪大眼,“真是对对子?我还不信来着!”
“哦,对孙行者?”
大嫂似乎挺感兴趣,“上联是孙行者?”
“是啊。”
帮金禾收拾了桌子,黎嘉骏随便洗了个手,没精打采地趴在桌子上,“大嫂你还是上过私塾的,提点提点?”
大嫂抱着俊哥哄了两句,闻言歪头想了一想,就笑了:“这不是很简单嘛,孙行者,一个是姓,一个是动词,还有一个是虚词,前面两个字好说,最后只要是之乎者也之一就可,要我的话,就对……嗯……哈哈,出题的先生可真是调皮,有一个答案你们还认识呢,说不定就是正确答案哦。”
“什么意思?”
黎嘉骏倒是听懂了大嫂的解析,深感自己是把问题复杂化了,不明白的是出题先生哪儿调皮了,狡猾还差不多。 “你前阵子不是经常挂嘴边的嘛,胡先生,字适之。”
大嫂提醒道。 提到胡适黎嘉骏就想到自己新得的表字,想到表字她就腿软,默默地咽了口血后强行转移注意力,琢磨起来:“孙行者……胡适之……”跪了,“出题的先生太调皮了!”
“他们肯定是好友,或是神交已久啊。”
大嫂笑。 “也有可能是不怀好意啊。”
蔡廷禄道,“胡先生最是提倡新文化,可这个出题的先生偏要把他的名字往旧文化的题里扯,嘉骏,今天你这考试,说不定还会引风波呢。”
黎嘉骏“哦”了一声,莫名地觉得有点激动,新旧文化之争在各种纸质载体上那是已经吵得不要不要的了,大多数学生包括她也就处于围观大能对喷并且被动接受的状态,有些时候大神们明明开战很久了,却要等有人点醒或者火药味冒出来了才能看明白,虽然看多了以后对于这类笔头战斗的敏感性大幅增加,可亲身经历还是头一次! “我明天是不是应该去看看清华的公告栏?”
黎嘉骏激动,“说不定会有人贴大字报骂人哦!”
“哪有那么快,你是唯恐天下不乱啊。”
蔡廷禄鄙夷道,“明天一起去!”
“……节操捡捡!”
“话说,既然胡先生给你起表字,我以后是不是该喊你昱亭了?”
蔡廷禄突然认真问。 “……”黎嘉骏一脸悲愤,平生第一回有了演绎种田文的想法,至少她要赚够钱蛰伏大中国工商业,把那个生产毓婷的企业连根拔起,片甲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