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凤仪宫出来,回到凤阳宫,远远就看见一个嬷嬷站在宫门外候着,不知来了多久。见着晏璃,嬷嬷连忙上前行礼:“表姑娘——”清莲提醒:“晏姑娘已经被皇上封了公主,还请嬷嬷别叫错了称呼。”
晏璃认出这个嬷嬷是宫外来的,而且还是姜家老夫人身边的季嬷嬷,语气淡漠:“何事?”
季嬷嬷低头:“老夫人让您今日回家。”
此前皇上答应让她在宫里静养到月底就回家,今日正好是月底,这个月的最后一天,姜家老夫人怕她反悔,所以迫不及待地派人来接了?晏璃淡哂,眼底尽是凉薄:“行啊,备马车。”
说完这句话,她转身走进凤阳宫,并让季嬷嬷在外面候着:“我要换衣服,清莲,你派个人去跟肖公公禀一声,就说我今日回家。”
“是。”
清莲很快吩咐几位宫女去安排出宫事宜。季嬷嬷张嘴想说什么,然而想到晏璃如今的身份,嘴巴动了动,到底什么都没说,闭嘴站在宫门外。原以为晏璃是为了换一身华美衣裳,盛装打扮之后才回家,没想到进去再出来时,她只是换了一身轻便的湖绿色裙装,简单的款式,头发上除了一根簪子,连最简单的发钗步摇都没有。季嬷嬷眼底多了几分鄙夷之色,还以为换什么华衣美裳呢,原来不过是做做样子。然而她很快就变了脸色。昭成帝听到肖长海禀报之后,轻轻点头:“既然姜家已派人来接,那就今天回去吧。”
肖长海恭敬地听旨。“给晏璃安排隆重一点的排场,由安嬷嬷亲自护送,挑伶俐的太监四人,宫女八人,五十御林军护送。”
肖长海躬身:“奴才这就去安排。”
于是当浩浩荡荡的仪仗来到凤阳宫,安嬷嬷恭敬地给晏璃行了礼,并请她坐上轿子的时候,季嬷嬷脸色几经变化,低头站在一旁,头都不敢抬。“公主殿下今日穿得怎么这么朴素?”
安嬷嬷看向清莲,皱眉问道,“公主有了封号之后,没人给公主送来衣裳和首饰?”
清莲道:“内廷送了几套衣服和配饰过来,但公主殿下说那些穿着太累赘。”
“安嬷嬷,这是我的主意,跟清莲无关。”
晏璃语气清冷,“我不爱穿得太华丽。”
“是。”
安嬷嬷低头先应下,随即笑道:“不过公主现在身份跟以前不一样了,该有的排场还是要有,否则教一些只敬罗衫的狗眼看低了去。”
季嬷嬷脸色涨红,垂眸不敢说话。轿子被抬起,一步步往宫门外走去,身后太监、宫女低眉垂眼地跟随着,到了宫外换乘马车,五十御林军奉旨护送,十二人前方开道,二十人左右保护,十八人垫后。可谓阵势浩大,威风八面。晏璃对这样的阵仗并不陌生,面上也没有任何丝毫异样表情,全程安静地坐在马车里,闭眼沉思。到了太傅府门前,远远一声高亢的唱喝声响起:“南阳公主到!”
姜家原本并未做足准备,不就是晏璃回府吗?不值得兴师动众,然而这一声通报让姜家霎时乱作一团,主子下人们齐刷刷往外跑,有人中途鞋都跑掉了。姜家三兄弟走到前院,看见被人从奢华马车上扶着走下来的晏璃,脸色齐齐一沉。罗氏看着眼前这阵仗,更是恨得咬牙切齿。该死的小贱人,倒是会摆架子,皇上封了她一个公主当当,她就真以为自己是个公主了?“依着宫规礼节,姜家从主子到下人,都要跪下迎接公主殿下。”
安嬷嬷站在晏璃身侧,看向姜家人的目光里隐含着常年训导秀女的威严,“姜家乃是太傅之家,不会连这点规矩都不懂吧?”
罗氏表情一僵,随即扬了扬下巴:“嬷嬷有所不知,在场的人都是晏璃长辈——”安嬷嬷打断了她的话:“皇族一向讲究先君臣后长幼,姜夫人好歹也是出身世家,这一点还需要人教?”
罗氏神色一变,“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姜家长孙姜廷逸冷冷看向晏璃:“晏璃,你要祖父给你跪下吗?”
晏璃目光微冷:“皇族规矩如此,我说了算?”
姜家次孙姜廷时失望地控诉:“祖父这些年对你处处疼爱,处处庇护,你连一点尊敬长辈的规矩都不懂,简直……简直就是狼心狗肺!”
姜廷衍眼含厌恶:“比起教养良好的静月,你真的是差远了!”
姜廷时冷笑:“今日若是静月回来,就算拼着冒犯皇上,她也绝不会让祖父和自己的爹娘给她下跪。”
“姜家乃是太傅之家,太傅竟如此教养自己的子孙,认为冒犯皇族值得歌颂?”
安嬷嬷眼神一厉,语气沉怒,“南阳公主说得并没有错,规矩不是公主定的,今日姜家可以只讲长幼尊卑,不讲尊臣尊卑,南阳公主不追究是她善良大度,可是老奴是宫里出来,奉的是皇上旨意,回宫之后定会把这些事情一一禀报皇上,到时候皇上怎么看,都请姜家自行担待。”
此言一出,姜家三个孙子脸色一变,恶狠狠地盯着晏璃,一定是晏璃这祸害故意跟安嬷嬷商量好的,就是为了给他们一个下马威。她若当真心善,就应该提前跟安嬷嬷说好,到了家门口,安安静静下车回家就是,非得让人远远就喊上一嗓子?这不就是故意让姜家人出来下跪恭迎她吗?“跪下!”
姜太傅转头看向是姜廷逸三人,冷冷斥责,“多年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祖父!”
“我让你们跪下!”
姜廷逸,姜廷时,姜廷衍咬了咬牙,不甘不愿地跪下来,心里对晏璃厌恶至极,暗骂姜家养了一只白眼狼。姜云鸣看着晏璃,眼神很冷:“晏璃,你——”“你们也跪下!”
姜太傅转头看向儿子和儿媳罗氏,声音浑厚威严,不容拒绝,“南阳公主在前,你们一点规矩都不懂?”
“父亲!”
姜云鸣不敢相信,“我是她舅舅!”
姜太傅冷道:“她是公主。”
姜云鸣攥着双手,恨恨地跪了下来,罗氏气得想吐血, 心里一遍遍咬牙切齿地咒骂着小贱人该死,却也只能跟着跪下。姜太傅撩了衣袍,正要下跪,安嬷嬷已经开口:“太傅大人是皇上的老师,公主理该尊敬,皇上有旨,免太傅大人和老夫人的跪礼。”
姜太傅止住动作,就势躬身:“多谢皇上恩典,多谢公主殿下。”
“老夫人来了!”
晏璃抬眸看去,一位肤色白皙、眉目精致的老夫人在几个嬷嬷簇拥下走了出来。虽吃斋念佛多年,却掩不住眉眼间积压多年的威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