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林军开始恢复秩序,长长的宫道上,依旧是十步一岗,五步一哨,防守肉眼可见地比以往更森严。
宣南风安排所有的御林军将领收拾善后,皇城九门该清理的都清理,按照圣旨所下,该抓的都抓了起来。 到了午时,皇城中气氛越发剑拔弩张,充满着让人不安的血腥之气。 上城内风光显赫的德妃娘家,沈氏府邸里哭声震天,圣上大发慈悲,念在德妃陪伴圣驾有功,只诛沈氏三族,但九族之内幸存子嗣终生不得入朝,不得参军,不许婚配贵族。 荣将军府也被查出参与谋反一案,诛三族,女眷全部充入贱籍,不得赎身,男子十岁以下充入掖幽庭为奴,终生不得出。 京畿卫中参与谋反的副统领和千户抄家下狱,秋后问斩,千户以下只诛本人,不牵连妻儿老母。 一道道旨意从宫中传出,一队队御林军包围各大府邸。 上城中的世家,下城中的低级武职。 皇城内一片人心惶惶,风声鹤唳。 晏璃回到长公主府,下人们激动地出来迎接。 管家和外院嬷嬷行礼之后,抬起头左看看右看看,确定晏璃完好无损,转头吩咐下人:“准备热水给长公主沐浴,吩咐厨房膳食做得丰盛些,找太医过来给长公主把把脉,还有那个——” “别激动,慢慢来。”晏璃抬手打断了嬷嬷的话,抬脚走进中院,跨进门槛就看见左右两旁乌压压的一票娘子军穿红戴绿地候着,齐齐给晏璃行礼:“恭迎长公主殿下归来,给长公主请安!”
晏璃止住脚步,抬眸看去,见红裳和兰月几人个个红着眼,像是望眼欲穿的小妾们等候夫君归来似的场面,阵仗着实不小。 晏璃嘴角一抽:“这是干什么?”
“长公主殿下果然是晋国祥瑞。”
红裳哽咽着,面色苍白憔悴,“外面都传长公主殿下出了事,妾身在家都担心死了,生怕殿下真有什么三长两短……”
兰月迫不及待地点头:“是啊是啊,我们每天寝食难安,白天吃不下,晚上睡不着,天天烧香拜佛给长公主殿下祈福。上天果然听到了我们的祈求,让长公主平安归来,感谢上苍,感谢佛祖。”“别感谢上苍,感谢佛祖了。”
嬷嬷走进来,忍不住笑着,“依我看,就是长公主贵人有贵命,身边有神仙保护,所有不怀好意的小鬼都奈何不了长公主。”
“陆嬷嬷说得对。”
兰月率先破涕为笑,主动上前扶着晏璃的手臂,像是鞍前马后的小厮,“奴婢服侍长公主沐浴。”
晏璃众星拱月一般回到归凰院,娘子军们依依不舍,不愿离去。 这个伺候端茶递水,那个伺候捏肩捶背,晏璃还没发话,偌大的浴桶里已经放好了热水,水面上还漂浮着一层新鲜采摘的梅花瓣。 众女伺候得这么殷勤,像是早已演练了无数次,连归凰殿的侍女都瞬间没了用武之地。 被这样一群莺莺燕燕包围,晏璃顿时有种进入勾栏成了恩客的错觉。 所以当慕苍好不容易交接完城外京畿卫一事,回到公主府看见这一幕时,竟恍惚以为自己踏进了皇帝的后宫之地。 把慕苍引过来的陆嬷嬷轻咳一声,低垂着头解释道:“年前传来了长公主受伤的消息,年后又有人说长公主在外遇刺,这些姑娘担忧得睡不好觉,吃不下饭,见长公主终于回来,才终于落下了一颗心,激动坏了,驸马爷多多体谅。”
慕苍没说什么,沉默跨进门槛。 殿内一众女子齐刷刷转头看着他,近二十双眼睛——且还是各种风情万种的美人,齐齐注视着他一个人。 这种感觉足以让任何一个定力不足的男人落荒而逃。 而慕苍只是漠然开口:“都出去。”
兰月弱弱开口:“奴婢还要服侍长公主殿下沐浴更衣。”
“还要伺候长公主用膳。”
“长公主累了,我们要给长公主捏捏肩,捶捶腿。”
“长公主——” “都出去。”
慕苍重复了一遍,语调平平淡淡,面色波澜不惊,“我不想再说第三遍。”
话音落地,殿内空气一凝。 一群莺莺燕燕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终于慑于战神王爷的威严,不敢再吭声,柔柔弱弱行礼告退。 晏璃耳根子终于清静了下来,抬眼看向慕苍:“看来我这个长公主的威严不如你这个战神。”
“长公主更平易近人。”
慕苍走过去,目光垂落在她面上,“累不累?”
“不累。”
晏璃语气玩味,“不过我很好奇,如果真的要你说第三遍,你会怎么办?”
堂堂战神王爷,应该不至于欺负一群柔弱女子。 慕苍眼神微妙:“你很好奇?”
被当做隐形人的侍女走上前,低眉地给驸马爷奉茶,随后安安静静退至一旁继续当个隐形人。 “确实有点好奇。”
慕苍嘴角一抽,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头:“这不是重点。”
话音刚落,外面响起陆嬷嬷恭敬的声音,略微带着点古怪的语调:“长公主殿下,您的六位侍君求见。”
晏璃表情微顿,勾了勾嘴角:“本宫没叫人传他们过来,他们倒是积极主动……让他们进来吧。”
“是。”
六个少年很快跨进门槛,前三后三,齐齐跪下给晏璃行礼。 “本宫不在府里的这些日子,诸位是不是孤独寂寥,日子过得枯燥乏味?”
晏璃目光远远落在他们身上,眸色幽深难测,“段遥书,你今日心情如何?”
跪在第二排左边第一个少年就算段遥书,今日穿着一身湖蓝轻袍,飘逸出尘,衬得他那张脸俊俏非凡。 然而听到长公主这句话,他却吓得浑身一抖,脸色骤然发白:“奴……长公主安然归来,奴欣喜若狂——” “来人。”
晏璃抬手,“把段遥书拉出去,杖毙。”
“长公主!长公主饶命!”
段遥书面露恐惧之色,失控地求饶,“奴什么都没做,这些日子奴一直安分守己,从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任何长公主的事情,唔唔——”
两个侍卫堵住他的嘴,动作粗暴而利落地把他拉了出去。 其他五位少年低眉垂眼地跪在地上,不自觉地把头垂了又垂,极力克制着心头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