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认认真真的看着她的脸。还记得这张娇小瘦弱的面孔第一次出现在她面前时,带着慌张的无措,惊讶的颤抖,似一只被逼到绝境的兔子,红肿着眼睛可怜的巴望着这个无情的世界。她说,她给了她人生中最温暖的光,是将她从绝望之中救赎出来的人,可只有楚星月自己清楚,在她的心里,从来都没给过这萍水相逢女子一点希望。她当初选择救她,不过是看她粘人又可怜罢了,最后甚至还与他人商量着要将她送走,虽说她告诉自己,她已经为她安排了最好的将来;可是,她从来都没有问过她,这个将来是她想要的吗?!由此可见,在她的心里她从未真正的在乎过她,她对待她的感情,最多的也不过是怜悯罢了。可是这个傻女人,却为了这微不足道的情义在她面前以如此决绝的方式结束自己的性命。楚星月不傻,她当然能够看出姚娘为什么要在这时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因为她已经猜出满怀恶意的洛柔接下来要说什么;在大魏,虽说民风开化,可终究还是无法允许两个女人之间传有私情。她是凌王妃,是天子的儿媳,更是赵凌的妻子,如果有一天在外面传出她跟别的女人纠缠不清的时候,恐怕她的性命和名誉都会受到影响;姚娘是为了保护她,这才选择撞桌自杀的;为的,就是堵住洛柔的嘴。楚星月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是颤抖的,眼泪不受控制的从眼眶里往下掉,大颗大颗的砸在姚娘沾满血痕的脸上;谁能想到,那个总是柔弱胆小的女人,会在面对爱情的时候变的如此坚强倔强,义无反顾。洛柔也同是震惊的看着突然自杀的姚娘,她显然也是没料到这个在她眼里分文不值的女人会为了救楚星月,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想到自己的计划又一次落空,白白的就这样错失了一个拿捏楚冰月的把柄,洛柔的心里就灌满了满满的不服气。看着抱着姚娘的尸体伤心落泪的楚星月,洛柔的嘴角就抿出邪恶的笑容:“楚冰月,你现在哭什么?你应该高兴才是,因为这个女人的死亡,保全你了凌王妃的声誉;说起来,她也不过是一个卑微的贱民,像她这样身份的人,每天都有几个死去,你又何必在这时露出愧疚可怜的模样呢?”
楚星月死死地瞪向洛柔:“你闭嘴!”
看着真的动了怒的楚星月,洛柔突然觉得闷闷的心情立刻畅快了许多:“可怜她吗?觉得她不应该死吗?可是楚冰月,真正害死她的人,是你!”
“洛柔,趁着我现在还有几分理智,你最好乖乖的闭嘴,不然,本王妃定然会对你不客气。”
洛柔哈哈笑出声:“你还会对我客气吗?你不是亲口说,无论我承不承认是否是自己下的毒,你都不会轻饶了我,既然如此,我又何必看着你的脸色征求宽容。”
“好,这可是你说的。”
楚星月朝着元枫看过去:“将这个女人撵出李府,无论她在外是生是死,都跟我们无关。”
元枫在看见姚娘自杀后就一直目光幽冷的紧盯着洛柔,如果不是理智克制,他恐怕早就冲上来将这个逼死他人的女人活拆了;眼下听见楚星月的这声命令,对他来说简直是正中下怀。所以,在洛柔的挣扎和喊叫声中,他一个箭步上前,从后面拽住洛柔的衣领,就将她像死物一样往外拖着。洛柔有想过自己落到她楚冰月的手中会有什么下场,可怎么也没料到,这个女人居然如此狠毒,竟是要将她丢出李府人,任由她自生自灭?想到自己先前差点遭受到的凌辱,洛柔就开始分离的挣扎喊叫起来:“楚冰月,你干脆杀了我吧!杀了我吧!”
楚星月抱紧了怀中的姚娘,冷冷的看着挣扎的极为难看的洛柔:“杀你,只会脏了我的刀;当初,赵凌将你从贼人的手中救出来,本是想要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既然你不珍惜,那你就回到自己该回的地方吧。”
“楚冰月,我是洛家的女儿,就算我是不起眼的庶女也是洛家的孩子,你如此对待我,就不怕有一天洛家人会找你算账吗?”
楚星月冷笑道:“京城距离济州城数百里之远,你在这里发生个状况,如果没有人专程通风报信,他们又怎么可能知道;将来,若是你幸运被洛家人找到,他们也会觉得你是自作自受,好好地京城府邸不待,却偏偏乱跑出了这种事;洛柔,你有今天的下场怨不得他人,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
洛柔还想挣扎着喊叫,可却被春杏冲上来塞的布条紧紧堵住了嘴。就这样,在她呜呜的挣扎喊叫声中,这个残忍无道的女人总算是从眼前消失。待房中再次回归安静,楚星月将姚娘放在地上,用衣袖轻轻地擦拭着她脸上的血渍,她不希望这个善良干净的女孩儿在人世间留下的最后一幕是满脸是血的样子。萧睿渊一直安静的看着楚星月的动作,许久之后,才缓缓走上来,半跪在姚娘面前,嘴唇微微哆嗦。“少主,我不知道她真的被栽赃冤枉,刚才,我还踢伤了她,还冤枉她。”
想到自己刚才做的事,萧睿渊就恨不能将自己头上的头发拽掉,他怎么能那么糊涂,看不懂她眼里的委屈,一口咬定她是有心要害死少主。楚星月已经渐渐恢复冷静,理智道:“姚娘是个很柔善的人,她不会责怪你的。”
“少主,我的父亲就是被毒药毒死的。”
楚星月朝萧睿渊看过去,她虽然已经猜出了他的身份,可还是第一次从他口中听到关于他亲人的事。萧睿渊‘噗通’一声坐在地上,本就带着悲伤的眼睛里伤痛之情又浓郁了几分:“我的父亲是这天底下最了不起的男儿,他忠君爱国,兢兢业业的守护家园,但因不屑权斗被卷进了旋涡,最后,被歹人哄骗,饮下了毒酒;我曾亲眼看见父亲毒发身亡,母亲和家里的亲人们惨死在凶徒的刀下;我和姐姐之所以能活下来,是父亲生前的朋友们牺牲自己的性命将我们保护着逃出凶险之地的。”
“在逃出来之后,我就专心研究过各种毒药,这也是为什么在姚娘将素粥端上来时我察觉到不对的原因;就像少主你说过,姚娘是个心地很纯善的人,对于像她这样的人,天生都不会害人,当心里有鬼时所有的心思活动都会表现在脸上,能让人一眼就看穿。只是我没想到,她会这么傻,不仅成了她人手中的棋子,还选择这样结束自己的生命。”
楚星月接过萧睿渊的话:“是啊,她是个傻的,我对她根本就没多好,她却为了我,做出这种傻事。”
春杏赶紧走上来扶住楚星月,出声安慰:“小姐,你不要再自责了,真正害死姚娘的人是洛柔,不是小姐你;你放心,洛柔不会有好下场的,她很快就会去找姚娘赎罪。”
在这整件事情中,真的只有洛柔一个人有罪吗?其实她自己,又怎么可能会没有责任?就在楚星月陷入深深的自责中时,微微闭合的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跟着,一束刺眼的光源就从外面照进来,楚星月眯着眼睛看过去,便看见在万丈光芒中,赵凌脸色微带苍白的站在那里。楚星月不知赵凌是何时出现的,当场一怔的同时赶紧应了上去:“你怎么下床了?你的伤那么重,必须好好休养的。”
赵凌却是不着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伸手轻轻地将她额前的碎发别在耳后,看着她微微发红的眼眶,声音低沉道:“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本王又怎么可能继续安心的休息下去呢?”
楚星月垂下头:“你都知道了?”
“嗯,本王安排在府中附近的精卫,可不是摆设。”
楚星月抓紧了赵凌的手,一直坚强的她此刻像是忽然变成了一个孩子,满眼的脆弱:“姚娘死了,她为了保护我,死了。”
赵凌看着躺在地上已经了无生息的姚娘,目光又落回到楚星月的身上:“随本王出去走走,可好?”
“可是你的身体……”“本王是受伤,又不是丢了命,走个路的力气还是有的。”
说着,赵凌就将楚星月从房中拉了出来,让暖暖的阳光照在她的身上,带着她一步一步的朝前走着。“月儿,你应该知道本王自成年之后基本上就再也没有掉过眼泪了,因为本王知道,就算是将眼泪流干,该发生的事情还是会发生;可是就算如此,本王还是曾大哭过一场,后悔自己的决定,懊悔自己的无能为力。”
楚星月诧异的朝着赵凌看过去,没想到会从他口中听到这样的话,“你是发生了何事?”
赵凌扭过头,对楚星月露出一个带着淡淡哀伤的笑容:“本王害死了自己视为父亲的人,他就像姚娘那样,倒在血泊里,到死都睁大着眼睛看着本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