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波攻势还没到达的时候,若溪调皮的从他的怀里跳了出来,回头朝他扮鬼脸,“才不,人家现在累的很!”
这句话喊得声音出奇的大,让卫飒不禁开始发笑,等到她明白过来的时候,一旁在伺候着卫飒的那几个宫女以及站在门口守卫的侍卫们,全都露出了忍俊不禁的表情,若溪顿时脸红三度,粉拳霍霍向卫飒敲了过去,卫飒一边来回躲闪,一边连连讨饶,“别,别,夫人饶命,夫人饶命。”
全殿的人看的好笑,却又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大大方方的笑,只是难为了几个人都忍笑忍到内伤。他们这里正玩儿的开心,殿外正要踏进一个人来,直到那个人已经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的进来之后,宝焰才看清楚来的人,顿时不敢在笑,直接拉了拉卫飒的袖子,小声提示,“殿下,殿下,别玩儿了。”
卫飒嗯了一声,回头,看,虽然他没有想宝焰那样的惊愕,但实际上他也是有些惊讶的,毕竟这个人从不常来他的忘魂殿。若溪不知道前面的人忽然收住了脚,一脑袋就撞了上去,一边哎哟,一边责备,“你怎么忽然不跑了啊?害我装的脑门疼。”
她的手背卫飒抓了过来,同时,卫飒很小心谨慎的在她的耳边低声,“别闹了,看谁来了。”
他说着让若溪别闹了,却根本没有将来的那个人放在眼里似的,趁着若溪发蒙的时候,终于得逞的在她的脸上又来个“吧唧”一口。然后窃笑。若溪鼓着眼睛,瞪他,这个家伙现在越发的无赖了起来,根本也没有回头去看,直接把拳头放在他的肩头,连着拍了两三下,“殿下狡猾的很,竟然唬人家!”
卫飒抿嘴笑,眼睛却落在了门外,神色之间的玩世不恭之色尽显无疑,“父王,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记忆里,自从母后去世之后,他就没有再来过忘魂殿。于是,因为要忘记一个故去的灵魂,所以,此处被卫飒自己改为了“忘魂殿”。三生石上旧惊魂,赏月吟风不要论。为了忘却一个亡灵,却从此不敢再来,然而记忆里的点滴还是不能完全被磨灭的干净,相反,他竟然还是那么清晰的记得这里的每一个点滴,每一个过程,以至于在他刚刚踏进忘魂殿大门的时候,就能隐约听见她还缠绕在梁上的余音轻吟。她是一个那样美丽的女子,美得出尘,美得让人望而销魂。卫飒在问候过卫英之后,便看到卫英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对面墙壁之上挂着的整幅的卷轴,她的画像一如十几年前那般,被悬挂在那里,不染纤尘,美如谪仙。同时,卫飒也敏锐的发现了,他身后的这个女人,因为卫英的出现而变得忽然沉寂了下去。她本来盛满笑意的眼眸里,蓦地多出了一些让人看了生寒的冰冷,如刀,刻骨。卫英缓缓移开了自己的视线,看到自己最宠爱的儿子的手上那只小手,然后顺着小手的胳膊一路看到了这胳膊的主人的面孔。“儿臣拜见父王。”
她在卫英的面前缓缓拜下,言语里没有任何的无奈和不愿,只是例行公事一般的在他的面前行礼,甚至跪拜。声音清脆,吐字清晰,让在海沧的每一个人都听的清楚,动作规矩又符合宫廷礼仪,她在卫英的面前盈盈拜倒,行的是叩头大礼,额头磕在地上,整个大殿都听的见的声音。真真的没有一丝儿的水分在里面。每一个人都看到了,传说中骄横的三王侧妃中规中矩的表现,去没有人能够听到她心里正在滴落的血和掺杂了太多委屈的泪。她,北冥的亡国公主,却不得已的,要在这个杀了她全族,灭了她最爱的国度的男人的面前,跪拜,叩头,这大概是命运继续和她开的一个玩笑,让她在经历了那些的悲伤之事之后,还能再体会一次,什么叫做羞辱和愤怒!她所有的愤怒和怒火都被牢牢的压制在眼底,她让众人看到的,只是,三王侧妃的贤良和温婉。她的神态之恭敬,让跟在卫英身后的那个侍者都面带满意。“华旗今天来和孤说了一件事,孤想来想去也没什么章法,便觉得到处走走散心比较妥当。”
卫英苦笑了下,后面的话被身后的侍者接了过去,“陛下只是随心遛遛,没想到就走到了殿下这里来,一定是殿下察觉陛下心中烦闷,所以才呼唤了陛下前来,可真是父子情深啊。”
那个人有着内侍的独有的嗓音,很好听,说出来的话更是让人受用。卫英果然面上的淤塞之情梢解。“什么事儿还能让父王来烦心么?儿子倒是要来听听。”
卫飒的面上露出漫不经心的笑容,实际上,真正什么事情都不能入心的人,只有他一个吧。听见他们要谈论国家大事,若溪很得体的微笑着,朝着卫飒拜了一下,“妾身想晚上为殿下准备两个小菜,这就去厨房看看。”
卫飒赞许的看了她一眼,有点舍不得的松开了拉着她的手,“厨房油烟多,你看看就回。”
“恩,”若溪温柔的点头微笑,然后才朝着卫英拜了下,“儿媳告退。”
在卫英的视线之中提起裙角,用最得体,最大方的步子慢慢的一步一步挨到了殿外。这条路她走了成千上万遍,但又好像是第一次走的时候那样的拘谨和凝重,仿佛双腿之间都被灌注了铁钳,重的她抬不起来。心里又一个声音一个劲儿的叫嚣,“杀了他,报仇!杀了他,去报仇吧!”
她紧紧攥起的拳头已经泛白,但是……她不能,不能真的冲上去活活扼死他!她的目光不能这么短浅,杀了一个卫英,还会有卫承,还会有她眼前的这一位……挚爱着的……卫飒。走出忘魂殿大门的那一刻,若溪觉得自己仿佛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侧王妃……”笑笑从外面火急火燎的赶来,从她对若溪的称呼上,若溪就已经断定,她也是知道了卫英的到来,所以才会这么着急的跑过来,给她报信。“您没事儿吧?”
笑笑那对爱笑的酒窝里都似乎盛满了忧伤的神色,不无担心的看着这个面色苍白的怕人的瘦弱女人,“要不要去花园里休息一下。”
笑笑握住了若溪的手,触手之下,才发觉,她的手冰凉的不似活人。“我没事。”
若溪苦笑,连笑笑都察觉出了自己的异样,那么那个精明如鬼的卫英又岂会不知?“过花园里休息一下吧。”
笑笑提议。“嗯。”
她此刻已经心乱如麻,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刚才错过了一个最佳的报仇的机会?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侧王妃请留步。”
果然,那刚刚跟在卫英身后面的那个侍者,一路小跑的跟了上来,笑笑捏着若溪的手一紧,若溪心里明白,吸了口气,让自己露出一个无懈可击的微笑,然后才堪堪转回身去,对着已经来到跟前的人微笑,“何事?”
侍者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但平日里保养得极好的关系,让他的皮肤看起来很是光华细腻,侍者微微欠了身儿,“禀告侧王妃,晚上陛下将在忘魂殿中用膳,请王妃早些准备。”
用膳?在忘魂殿?若溪几乎无言应对,看她不说话,那侍者皱了下眉,“王妃以为不妥?”
“没有什么不妥,妾身只是觉得欣喜。”
若溪的面上重新恢复了得体的微笑,向着那男人弯了弯腰,顺便摸下头顶的一根紫金玉簪,递到他的手上,“有劳大人告知陛下的喜好,妾身也好准备。”
她笑得得体,毫无疏漏,一对水样明眸又偏偏在深沉之间看不出一点通达事故的干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