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皇家的人都来了,做些仪仗,陛下已经下旨一定要厚葬。所以今天大家都去忙活了,我才能来的这么早。”
皇家的人……都来了。若溪眨了眨眼,系着扣子,手指却还有些不利落,扣了两次都没成,凝香伸手给她帮忙,瞧她这副样子,她明白若溪在想什么,想要劝劝她,也想不出说什么好,索性就闭了嘴,和她一样不说话。两人一起吃了早饭,凝香越看若溪那乱糟糟的头发越不顺眼,拿出自己的小梳子,叫她过来,奈何屋子里连一张板凳都没有,若溪只能蹲着,凝香坐在炕上,这才能够的着。她一下下的梳着,只是这头发也太糟了,缠成一团,结了疙瘩,梳起来特别费力,凝香又怕弄疼她,不敢用力,梳了半天也不见理顺了几根。若溪忽然站起来,从她手里抢过梳子来一丢。“你干吗?”
“不梳了,你帮我打点水,我想洗头。”
凝香也站了起来,“你别闹了,刚开春没多久,你这又没热水,拿什么洗?”
“凉水就凉水,我难受死了。”
若溪赌气似的坐下来。凝香又不说话了,她们几个人里,若溪是很爱干净的,现在把她往这么个黑洞里一关,不见天日,与世隔绝,连洗澡更衣都成了问题。“你等着,不就是洗头吗,我今儿让你连澡都洗了。”
凝香咬咬牙,一跺脚,拿起自己的小筐,连地上的梳子也没捡起来转身就跑了。若溪看着她磕磕绊绊的跑出去,心里忽然五味陈杂,绞到了一起似的揪着难受。一下扑到床铺上大声哭了起来,奇怪,她明明想要大大方方的哭一场,结果,眼泪倒没多少。外面凄凄惨惨的响着哀乐和僧侣们的诵经声,若溪抬起脸来听着,卫烈死了,就等于断了卫烈的左膀右臂,而且,那个男人也算是她的一个仇人吧,他死了,难道她不应该很高兴很开心才是吗?怎么心里一点都没有报复的快感呢?她坐起来,把脸埋进手掌里,眼泪透过指缝滴滴答答的落了一地。灵堂上,文武大臣们都穿着素洁的服饰,卫承,卫飒,更是手腕上缠着黑色的薄纱,表示哀悼,桌案上摆着卫烈的牌位,两排白色的蜡烛,长明灯,香炉,贡品,一样样摆放的整齐。卫烈中年丧妻,一生只有卫芙蓉一个女儿,所以,牌位旁边的蒲团上,卫芙蓉一身重孝,麻衣白绸,正跪坐着,给各位到访的回礼。卫英昨天扶着灵柩大哭了一场,今日就病恹恹的不能起床,于是,主持的工作由两个儿子接手,司职官念了悼词,把卫烈一生的功绩表白的清清楚楚,卫英追封了他一等护国公的殊荣,入皇室陵墓,享受着最高的尊荣,只是这些都还有什么用呢,不过是做给活着的人看的,要说起来,卫烈死了,受益最大的就是卫芙蓉,卫英念她年纪小小就父母双亡,格外体恤,赐她“靖安公主”的封号,从郡主一下晋级到了公主,尊崇大不相同,也算是给地下的卫烈一个交代。卫飒肃穆的在灵前行礼,当他到卫芙蓉面前的时候,一直沉默的卫芙蓉忽然抱住他,大声的痛哭起来,在场的文武面面相觑,虽然早有耳闻芙蓉郡主追求三殿下,但今天一见,他们才算是真的信了。卫承沉着眉眼,他有点明白了卫英的意思,把卫芙蓉提到公主的位置上,不仅是对她的恩赐,更是断了她对卫飒的念想。卫芙蓉虽然来到皇宫只有半年,但是她的作风和脾性已经人人有目共睹,如果她接着这次卫烈去世的引子向卫英提出来要嫁给卫飒,他也不好拒绝,索性提前下了旨意,看似是恩宠,实际上,卫英做的很绝。卫飒倒也没推开她,算是看在舅父卫烈的份儿上,给她一点面子,不在这么多人面前让她难堪。她哭得可真像那么回事儿,卫飒不经意的回头,正好看见卫承眼睛里的不屑。他也忍不住动了下眉,两兄弟倒是难得的在一件事上有了共同意见。别家的孩子就算是和父母不好,也会做足面子,算的上是貌合神离,只有她,从小到大没少让卫烈丢人,卫烈索性就不回自己的府邸,直接在皇宫住下来,难得那个时候,卫紫嫣很喜欢他,缠着卫烈学这学那,说到底,卫英的三个孩子都和卫烈很亲近,唯独他自己的女儿可以说是对他只有怨恨。“芙蓉,你也别太难过了。”
语气虚弱的卫紫嫣在侍女的搀扶下走了进来,大臣们纷纷行礼,但见这位平时光彩照人的天之骄子此刻脸色苍白,双目无神,昨天的水肿还没消下去,眼睛都肿的变了形,双颊也凹陷下去不少,看来卫紫嫣这一病还真是病的不轻。“紫嫣,你怎么来了,不好好歇着?”
卫承扶了她一把,卫紫嫣摇摇头,固执的推开他们的手,咕咚一声跪倒在卫烈的灵前,还没说话,眼泪就又涌了上来,怔怔的看着牌位上写着的字。“护国公卫烈之灵位。”
像一把把细针扎进她的眼里,眼泪流了满面,双手撑着地,眼泪就又掉在了地上,“舅父,紫嫣来给您送行了。”
声音哽咽得让人动容。“舅父……”她磕了个头,仰起脸,眼睛里难过又绝望的神色让卫飒一凛,这种神色应该不全是为了卫烈的死吧。卫承怕她摔倒,一直站在她的身边,瞧她这副样子,也低低的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