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一场由京兆府审理的大案几乎震惊了整个京城。双生姐妹中的妹妹为了嫁给心仪的男子,居然不惜设计姐姐失踪,甚至十年如一日监视着对方,最后不惜痛下杀手。好在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恶人终伏诛。在人们还在议论纷纷,甚至有说书人和戏班子悄悄改编的时候,盛芳菲最后的判决结果还下来了。害死一条人命,只可惜对方是个已经卖身的丫鬟,无法以命抵命。买凶杀人,但苦主还活着,也罪不至死。盛芳兰其实还怀疑自己那位猎户丈夫失踪有可能是盛芳菲下的手,但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些年,又没有证据,只能放弃。盛芳菲最后被判流放三千里,终生不得回京。“这个结果可还满意?”
盛芳兰吐出压在胸腹中多年的郁气,“盛芳菲自小养尊处优,如今落得流放的下场,这比一刀砍了她,更是折磨。”
青鱼点点头表示赞同。死了,就一了百了了。现在,虽说是活着,却要流放到三千里外的穷苦之地终身不能回来,承恩侯府更是在她下狱之后就递了休书。追求了一辈子的东西,顷刻间化为乌有,丈夫和儿女都尽皆远离。这个下场,的确比死还难受。方与卿正在这个时候走了进来,“姑娘,礼部尚书府的老爷夫人求见。”
“见吗?”
盛芳兰揪紧手里的帕子,直到指尖用力到泛白,才点了点头,“见吧。”
方与卿会意离开,没一会就带过来一对已经白发苍苍的夫妻。盛芳兰这段时间一直回避跟二老见面,这会看到跟记忆中苍老了好些的父母,终于还是忍不住潸然泪下,“爹,娘!”
两位老人头上的头发有一半是最近这几天白下来的。另一半是当年得知小女儿失踪的消息。直到现在真相大白,夫妻俩只觉得心都碎了。闭门谢客多日,这才强打起精神,来看望被小女儿算计受了多年苦楚的大女儿。在一家三口抱头痛哭的时候,青鱼悄悄离开。好在,她预想中最坏的情况没有发生。盛芳菲嫁入承恩侯府,怕在亲生爹娘跟前露馅,便鲜少回娘家。夫家的人更是只见过姐妹俩几面,要说有多熟悉,那也不可能。还有就是两人身边的丫鬟,以盛芳菲的心狠手辣,随便挑个错处就能一一处理了。这才让她高枕无忧地扮演另一个人这么些年,瞒过了所有人。“只可惜遇到了你,她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青鱼坐到青梧对面,看了眼他手下的棋盘,捏了一颗白子放上去,“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
“天道可不管你这点小事。”
青鱼忍不住抬眸看他一眼,“你又知道了?”
青梧抬头望了眼天,不吭声了。*礼部尚书和尚书夫人想带大女儿回府居住。青鱼得知后朝盛芳兰点点头,“两位老人家已经年迈,回去好好陪陪他们吧。”
盛芳兰跟在青鱼身边这么长时间,自然也是知道她有什么本事的,闻言顿时心头一紧,红着眼点点头。礼部尚书把大女儿和外孙接回府,没多久便上了致仕的折子。双生姐妹冒名顶替案,燕帝自然也看过京兆府尹递来的折子,唏嘘片刻后痛快批了。医馆里因为涉及到这个案子,也着实热闹了一段时间。等到热度淡下去,青鱼也总算恢复了平静的日子。看诊,教徒弟,给医学院的一众学生们偶尔开个讲堂,给来医馆实习的学生进行考评。许蔚成亲的时候青鱼没赶上,不过对方夫人怀孕,确是她给诊出来的。正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医学院所用纸张笔墨,青鱼就是找许蔚签的采购契约。他带着自家夫人来医馆这边送分成银子的时候,青鱼一眼就看出来他旁边的许夫人已经有了孕信,当场从分成银子里掏出来几张递回去,“给小侄小侄女的见面礼。”
许蔚:“到底是小侄,还是小侄女?”
“生出来就知道了。”
这说了不等于没说!*青鱼见到于枫杨,是在是个风和日丽的午后。天气很暖和,但从外头走进来的人却是身量瘦削得可怕,就像是骨头上面只覆了一层肉皮一般,脸色青白,一袭长衫晃晃悠悠,跟个游魂似的飘了进来。还把医馆里正在实习的几个医学院的学生给吓了一跳。青鱼之前给人下药的时候见过于枫杨一面,只不过那时候的举人意气风发,哪有现在的形销骨立,她一时间也没能认出来。直到把了脉,才认出是她自个下的药。倒也挺新奇的。于枫杨也是实在走投无路了。这些年京城的大夫几乎都被他看了一个遍,就连太医院的太医,也被他找了法子送银子送礼,让对方给他把了把脉。早就从最开始的偷偷摸摸找大夫,沦落到现在已经自暴自弃只求能有个一儿半女了。但每次看诊的结果都是一样的,没得治。大燕医学院附属医馆这段时间声名鹊起,他攒了些银子,但又顾虑到对方是个女大夫,这才磨蹭到现在,咬咬牙还是来了。“大夫,您看……”青鱼偏了偏头掩饰了下表情,轻咳一声:“这位公子可知,不举也是有原因的。”
头一次见不是把完了脉就摇头的大夫,于枫杨眼睛一亮,心里顿时生出几分希冀:“是何原因?”
“譬如,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青鱼接过方与灵递过来的湿帕子擦了擦把脉的那只手,朝头顶指了指,“老天爷看在眼里的。”
从狂喜到惊悚,不过是一句话的时间。于枫杨扶着桌子猛地站起身,凹进去的眼窝死死盯着面前的人,“你知道什么?”
“你去刨你妻子的棺材了吗,是不是看到里面是空的?”
于枫杨牙齿忍不住打起架来,困兽般粗粗喘了好几口气,想问什么最后愣是没能组织出词句,转身跌跌撞撞离开,跨过门槛的时候甚至被狠狠拌了一下,自己把自己给摔了出去。青鱼看着他狼狈离开的背影,“多行不义必自毙。”
七个字突然在耳边响起,头顶太阳照在身上也无法驱散从心头到四肢蔓延的寒意,于枫杨忍不住瑟缩了下,一瞬间只觉得自己被关进了一个封死的棺材里。眼前顿时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