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瑟口中“美人计”三个字刚落下,楼凤歌便从床上跳起来喝道:“好啊你,把我二哥当成什么人了!”
蔺瑟见状,十分严肃地想了想才道:“对对对,叫美人计的确不合适,怎么说也该是美男计,你说对吧?”
回应他的是楼凤歌凌空一脚,相比应如非往常的凌厉迅猛,小姑娘道行显然不够。蔺瑟懒懒侧身避开,却被小丫头另起的一巴掌给截住,好端端一场会谈莫名其妙变成这般,应如非无奈摇着头,见沈商卿不发一语静卧床头,不由按住她手背。“怎么了?”
她道,“神棍的话你别往心里去,他嘴欠也不是一两天……”“可师姐,我觉得神棍这次说的话,在理。”
哪知沈商卿反握住她的手,扫了那头打闹的两人一眼,压低声音道。应如非秀眉一紧,像是看不明白她似的。沈商卿望着她,斟酌良久,叹道:“有些话我没同别人讲过,因为多数是我自己的猜测。可现下越想越觉得不对,所以……”她想了想,“那时我们在十里桃林,有一幕后者操控凶兽攻击我们,姬明昊原本跟楼凤霄在一起,后来被支到我这边,大意是要他带我趁乱逃出,顺道向桃花娘子问清出路。”
“那时情况紧急,我也没想太多,便随他一起跑了。可半途却被不知哪里来的一块石子儿刺破了脚跌倒,这才失了最佳逃跑的机会,才会导致承泽……”每每说到沈承泽,沈商卿便不知该如何继续。应如非见她哽咽难过,急忙安慰道:“罢了,都过去了,就不要再想了。”
“不过你既说起当日情景,莫不是发现了什么异样?”
沈商卿平缓片刻,重重点了点头。“后来不管我怎么想,都觉得那块石子儿出现的太过巧合,偏生在我逃跑的路上,偏生落在我脚下,偏生棱角尖锐,偏生能让我失了机会。”
她二人谁也不傻,都知道太多巧合聚在一起,就不是巧合那么简单了。“那我可否理解为,如果没有承泽,当日死的就会是你?”
少顷,应如非问道。沈商卿心里一梗,没说话只点了点头。“可……说不通啊……”应如非眉头紧皱,“如果是人为,那听你的意思只有姬公子了。但你与他无冤无仇,他为何要置你于死地?”
沈商卿闻言不自觉握紧了拳头,关于这个问题,早在她事后冷静下来,就想了无数次。她与姬明昊相见不过三两次,最多算得上点头之交,而从往日交往看,彼此也算和谐,亦没有红过脸。这样的怀疑对那个人而言似乎并不公平,可每当沈商卿认为是自己多想了的时候,却又会觉得某个点不对劲。那个不对劲的点她一直没有想明白,直到刚才,经由蔺瑟那么随口一说,她忽然发现了。虽然有些匪夷所思,但也不是没有可能……想至此,她猛地抬头,“若是,他对我的仇怨并非因为我,而是因为另一个人呢?”
沈商卿这话说得隐晦,应如非呆呆望着她,透过那一汪清眸,再联系起一切话题的开端,她瞳孔一缩。“你的意思是姬公子他……”应如非没好意思往下,可一切尽在不言中。沈商卿幽幽叹了口气,略显疲惫地点了点头。若是她早知事情真相会是这样,或许当日她只抱着对那人的仇恨,而不会去探索其中因果了。那头蔺瑟还在跟楼凤歌互相抬杠,颇有种谁也不会放过谁的架势。而这头沈商卿跟应如非却陷入冷寂的沉默,且这番沉默全部出自另一个人。“那,楼凤霄他知道吗?”
很快,应如非点出事情的关键。沈商卿没有即刻回答,她脑子里乱得很。“我不清楚。”
沈商卿老实道,“我既希望他知道,又希望他不知道。若是知道,想必他一定能处理好这样的关系,对姬明昊也算公平。可若是不知道,那就等于他一直把自己跟我们,都放在了一个危险的境地。”
她犹记得那日蒙面试炼场上,原本冷面对峙的楼凤霄,在姬明昊迟来的道歉下,竟然很快选择了原谅他。那时她便摸不透这人到底是如何看待姬明昊的,而后来在姬明昊跟她承诺时,他也不曾赞同或者发表任何意见。说到底,姬明昊于她是一个谜,那么楼凤霄便是解谜的钥匙。可这把钥匙却自己断了,导致她一切过往只能靠猜,却不知有几分真假。此时天色已暗,冬日里的冷风自门缝隐隐灌入,惹得屋内烛火闪个不停。桌上饭食已经凉透,偶有蚂蚁顺着桌角爬上桌,在残羹剩饭内肆意畅游。烛火拉长屋内摆设跟诸人长影,门外是九幽门众修习的练习声,门内是嬉笑怒骂,有人欢喜有人愁。蔺瑟跟楼凤歌打骂累了,互瞪对方一眼,喘着粗气回到桌边。二人见沈商卿跟应如非之间气氛微妙,不禁同时噤声,各自偷摸倒了杯水正要饮下,就听应如非忽然道:“既然这样,你还信姬明昊吗?”
他二人不知发生何事,一脸茫然地正待发问,就听沈商卿道:“若我说我还是不清楚,你可会怪我?”
应如非颇有些震惊,不可置信望着沈商卿良久,才愤愤道:“你什么都不清楚还敢向他讨要地形图,就不怕他存着私心把我们送向虎口吗?”
沈商卿正儿八经思考了片刻,摇头道:“你说错了,若他真有那个心思,会被送去虎口的只有一个人。”
那就是我。沈商卿辨不清姬明昊到底是敌是友,因而在今日开口跟对方交易的时候便已经考虑到了一切。不管姬明昊对她态度如何,他对九幽门众都是不那么在乎的,既然这样,他能拿出地形图也显得不那么突兀了。至于拿到地形图以后要如何做,对方又会如何选,只能到时再看。沈商卿这般抉择颇有些冒失,但对她而言,一切由她开了头,最后也只能由她结尾。应如非见她一脸坚定,再也说不出什么来,只得重重叹气,转身洗漱去了。沈商卿一边笑着一边捋了捋楼凤歌毛躁的额发,就听蔺瑟一脸懵道:“你们……这是在说啥呢?”
“没什么。”
她淡笑道,“我们在考虑让你换楼凤霄去色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