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这话，楼琼宇跟楼凤霄莫名松了口气。以楼敛歌的性子，她若真生一个人的气，不管那人说什么做什么，她都只当对方是空气。眼下她还肯跟他们说话，证明生气指数还没爆表，可以拯救一下。只苦了木牙，被楼凤歌坑得不轻，跪在地上几乎僵成了石头。但……正主不在，这火气也只能他来受着。“凤歌啊……”楼琼宇浮夸一笑，“凤歌她……恩，我们怕回到教里没人管她，所以就留在师姑娘那儿，让她帮忙照看一下。”
楼敛歌绕着圈儿的脚一停，抬起眼皮瞥了楼琼宇一眼，忽道：“我们？”
不等楼琼宇再答，她转向楼凤霄，“二弟也这么想？”
楼凤霄垂首，默不作声。他不善言辞，因此带来的结果便是连个谎也不会说。楼敛歌见状笑得冷漠，她再看楼琼宇，一眼瞥见对方额上层层薄汗，于是这笑容里便多了几分嘲色。“往日教派里事情多了去，我也没见管不了她，怎么这次就不行了？”
她问道。楼琼宇老脸一红。“师姑娘虽然性子温婉，说话行事总顺着你们，但她不是没脑子。凤歌什么德行，她会不清楚？她难道不知留这么个小祸害在身边会招来什么麻烦？”
条理清晰，言辞犀利，楼琼宇听着这话，后背几乎要被冷汗浸透，“那个……敛歌啊，凤歌她也没那么不靠谱吧……”“没那么不靠谱也还是不靠谱。”
楼敛歌冷道，“你们两个，一不痴，二不傻，没点儿问题怎么肯放心把她留在那儿？”
楼敛歌步步紧逼，楼氏兄弟有苦难言。而这时被晾了许久的木牙终于忍不住，跪行两步，磕头道：“大小姐，是属下用分身术帮小小姐骗过了两位师兄，所以才……”楼敛歌没有说话。“小小姐自知偷跑出教不对，但着实是担心大小姐才出此下策。她说天灵教最近要事繁多，她若回来，只会拖几位后腿。所以才决定暂留灵幽城，待您三位解决事情之后，她自会回来赔罪。”
木牙语调沉沉，可过快的语速还是透露出他内心焦急。楼敛歌眉眼微抬，哼了声，“她倒是能说会道。”
说罢，再看向楼氏兄弟，“那你们呢，不至于没用到连木牙的分身术都看不出来吧？”
楼琼宇尴尬一笑，“哎呀，这木牙的分身术老厉害了，我……”“阿霄，你来说。”
楼敛歌及时打断道。楼凤霄应了声，接下来却是长久的沉默。深秋的幽荒之源并不似内陆早已泛凉，即便是这个时间，也仍旧有一股燥热，从脚下延伸至天际，再环至周身，莫名惹得气氛躁动，人心不安。“是我决定的。”
良久，楼凤霄答道。楼敛歌扬眉。“尚在灵幽城，我便发现随我们一起离开的凤歌只是一个分身。我按下不表，直到出城才向木牙问起，而后决定尊重她的选择，所以才没带她一起回来。”
“哦？”
楼敛歌疑道，“这可不太像你。”
若说他们三人里谁最惯着宠着楼凤歌，自然当属楼凤霄了。用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来形容，当真一点儿也不夸张。也因此，楼凤歌最喜欢粘着他。是以，这般溺爱妹妹的兄长此刻竟然会做出这种决定，楼敛歌大为震惊，却也不禁开始好奇他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有如此表现。“凤歌今年已经十五，不是孩子了。”
良久，楼凤霄再道，“以往她被保护过度才这般无法无天，出去历练吃点苦头，对她而言并不是坏事。”
楼敛歌饶有兴趣道：“你舍得？”
楼凤霄眉峰轻蹙，没再说话。见此，楼敛歌心念一动，忽然笑道：“二弟，你什么时候也学会拐着弯儿说话了？”
“你嘴上说是为凤歌，我们暂且把这当成一个理由，但她跟着师姑娘是成长不了什么的，所以必定还有另外一个人。”
楼敛歌再度踱步转圈儿，笑容微妙，“我记得那个姑娘是姓沈吧，貌似脾气性格不怎么好，听说上次在地牢就狠狠教训了凤歌一番，这次两个人在一块儿，怕是会闹翻天吧。”
“你一向不太喜欢这样的场面，但还是选择把凤歌留下，怎么说呢？”
楼敛歌突然停住，搭着楼凤霄的肩膀，“凤歌的易容术很厉害吧，其他方面虽然我们有心压制，但也是不能小觑的，有了这样的帮手，难怪你放心留下沈姑娘一个人。”
“大姐！”
楼凤霄终于忍不住出声。但楼敛歌却掩住了他的唇。“我这话虽然不好听，但话糙理不糙。二弟，你为什么留下凤歌，又为什么愿意回来，你心知肚明。”
说罢，她转身上山，“收拾一下赶紧过来吧，你们再不来，我怕是也撑不住了。”
楼敛歌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天灵教嶙峋山路中，楼琼宇呆望着，少顷，先是喊木牙起来，再是看向一旁神情古怪的楼凤霄，搂住了他的肩膀。“二弟，你现在是不是也怀疑，你大姐她瞒着我们，偷偷修习了读心术？”
过了很久，楼凤霄才郑重点了点头。谈话在楼敛歌离开之际已经结束，不管他们仨人有多少解释，只要那位不听，你再委屈也得憋着。夜幕在东边泛起鱼肚白时终于褪去，天光大亮，新日来临。彼时的九幽门中，在一阵鸡鸣声中，沈商卿顶着一窝乱发从床上坐起。她睡眼惺忪望着微亮的窗外，一度有种自己还在玄音谷的错觉。想起当年那一日日早起的痛苦，想起那一顿顿不见荤腥的饭菜，再想起一天天累到暴毙的粗活……所以她为什么不多过几天逍遥日子再上来？“吵死了！”
身后某人一个翻身，抄起手边枕头就向她砸过来。沈商卿自然地偏头避过，反手抓起对方一条腿，跳下床之际，把那人也拽了半边身子下来。“你！”
“你你你，你什么你，还以为在天灵教呢我的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