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伊莎一看便心疼得不行,匆忙上前想要拉自己父亲,却被应如非一把扯了回去。对她的心情大家表示理解,可如果任由她上前搀扶,一切只怕会功亏一篑。阿迪勒在撞了数十下门框后,猛地停住,他茫然的双目在这时呈现出幽深的黑色,几乎不见白仁。他不知看到了什么,口中发出阵阵哀嚎,明明该是往后躲的样子,却在原地开始转圈。“不是我啊,不要找我啊,不关我的事啊……”他一边摆手一边摇头,那模样跟见鬼了也差不多。而这时他突然“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门框连连磕头道:“我错了,山神大人我错了,求您不要吃我!我错了!我再也不会进幽灵山了!”
蔺瑟见此吹了声口哨,颇有些讽刺道:“厉害了啊,这个山神大人还会吃人呐!”
修真界人人皆知,但凡跟吃人肉喝骨血这种事扯上关系,便被统一称为邪祟。不论是自身生成的邪祟,亦或是受外力改造,但凡走上这条路,都会被列上消除的名单。而倘若阿迪勒的反应没错,这个被当地人称为山神大人的家伙很可能是一个修炼有成的妖类或鬼怪。若是这样,无涯他们很有可能难逃一劫。沈商卿几人不约而同看向君尧初,见他脸上笑容微微收敛,显然也是跟他们想到了一处。“不要!不要吃我!不要吃我!”
阿迪勒仍旧在那里鬼喊鬼叫,这样的对话已经不可能再给他们更多的线索。楼琼宇见众人没有异议,正要上去定住他穴道之时,阿迪勒忽然大喊一声,猛地跳起来冲了出去。众人先是一愣,赶忙追了上去。然而此地毕竟还在蛮荒城内,他们不好用仙家手法追击,只好三两成群上赶下堵,几乎片刻就将整个宅子搞得鸡飞狗跳。阿迪勒虽然神智缺失,但这里好歹也是他家,他总是熟门熟路的。即便有这么多高手在场,也很难将他完全控住,他犹如一只脱缰的野马,四处奔跑,眼看就要跑出去。“不能让他出去!”
楼琼宇当机立断,一个飞身,却被阿迪勒躲了开去。沈商卿与楼凤霄在后追击,君尧初、应如非跟蔺瑟从旁堵截,二狗直接跳上了阿迪勒的头,饶是这样,都无法让阿迪勒停下来。眼看他就要冲出屋子,楼凤霄手中蓝光已经泛起,大门却被人从外面一把推开。视线豁然开朗之际,一个庞然大物站在那儿。阿迪勒当即不跑了,他呆呆看着出现在门口的人,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到最后大喊一声“鬼啊”,晕了过去。阿伊莎此刻匆匆赶了过来,先是一扫混乱的现场,再是望向门外。“大、大年姐?”
她怔怔看着,视线再移,“母亲?”
门外站着的庞然大物,正是刘大年无疑。此刻她脸色铁青,怒视沈商卿等人,而少顷一个小脑袋又从她背后冒出,尴尬地冲着沈商卿他们挥了挥手,正是乔子安无疑。沈商卿当即松了口气,她盘腿坐在地上,一点儿也不客气道:“所以,咱们就开门见山吧?”
刘大年出现在这儿,必定跟乔子安有关。而乔子安知道他们一半的计划,也就等同于刘大年已经清楚他们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与其没完没了遮掩来遮掩去,倒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更何况阿迪勒这边已经没有更多的消息,关键口,还是在刘大年这里。阿伊莎的母亲是一个端庄且优雅的女人,她引着刘大年跟乔子安进了屋子,先是握着阿伊莎的手低声说了几句当地话,随后又冲沈商卿他们点了点头。她很快招呼着屋子里的下人们下去,全程都没有看阿迪勒一眼,显然是对这个丈夫怨言颇深。“母亲说,还好你们没事。”
阿伊莎将阿迪勒扶至软椅,侧身望着众人道,“她看到父亲吩咐人在饭里下药,就赶紧跑出去找救兵了。”
“所以你母亲是去找大年姑娘了?”
蔺瑟好奇地问道。阿伊莎小心地瞥了眼刘大年,这才点了点头。“那你呢小子,你怎么也跟大年姑娘在一块儿啊?”
楼琼宇一把揽过乔子安问道。乔子安嫌弃他一身酒气,推又推不开,只好捏着鼻子嗡声道。“我、我这不是担心你们嘛,所以就……”“胡闹!”
楼琼宇当即黑了脸。“你们才是胡闹!”
可很快刘大年的声音便盖住了她的。刘大年本就身形魁梧,再加上声音洪亮,这一嗓子下来,着实还震住了这几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修仙人。怎么说也是他们没理,是以一瞬间众人外加一兽,挠头的挠头,抠脚的抠脚,吹口哨的吹口哨,谁也不敢去看刘大年此刻的表情。“我最后一次告诉你们,我跟我母亲,还有蛮荒城,包括幽灵山,这里所有的事都跟你们没有任何关系。今天已经这样,我不会再问,但明天一早,你们直接离开这儿,永远不要再来。”
如此强势的逐客令让众人动作均停,蔺瑟不怕死地道:“那要是我们不走呢?”
刘大年看都不看他道:“你试试看。”
她明明只是个连修仙根基都没有的普通人,但语气里的冷冽跟表情里的阴森,却叫人不寒而栗。沈商卿眼见众人纷纷不开口,自己也不太敢说话。更何况,要说什么呢,该说的都说了,刘大年态度冷漠,他们总不能将人绑了用刑吧?“刘姑娘,在下恐怕恕难从命。”
这时,终于有人不怕死道。君尧初斜靠在矮桌上,双手再度回到那片刻不离身的暖手包里。他含笑回应刘大年投射而来的愤怒目光,字句清晰道:“你跟你母亲,蛮荒城还有幽灵山,都跟我没有关系,这点确实不假。”
“但,无涯跟我有关系。我找了他那么多年,终于在这里找到了他的线索,你说,若你是我,会不会走呢?”
刘大年目中的愤怒逐渐转成一汪深泉,她道:“你到底是谁?”
君尧初脸上笑容更甚,那饱含着无奈跟疲惫的笑让他看起来不再像往昔那般光彩四射,却偏生有了一种魔力,叫人心生惧意。“在下,是无涯的养子,君尧初。”
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