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谁？沈商卿回头看了看，发现楼凤霄指的这个方向没有别人了。她缓缓直了双腿，深吸口气，又理了理头发。在脸上做出一个还算得体的笑容，她抱歉地冲道叶真君点了点头，目光一跳，望着楼凤霄咬牙道：“楼凤霄，你想死吗？”
可惜她忘了自己面对的不是怂包蔺瑟而是大魔王楼凤霄，于是乎，大魔王一脸正经，“不想。”
沈商卿气绝，“那你说什么废话？”
大魔王继续正经，“不是。”
沈商卿还想再说什么，站在他二人中间的道叶真君伸长了两只胳膊，道：“你俩有完没完？”
他这一大把年纪了，最看不惯现在的年轻人一言不合就秀恩爱！沈商卿冲楼凤霄翻着白眼儿，翻了半天才想起他压根看不到。这种连表情都不能用来鄙视的时候真是让人无奈，而那罪魁祸首却在这时淡淡开口，“她手中有一物乃上古神物，真君若不信，可让她探探，她自会说出答案。”
这种剃头挑子一头热的情况让沈商卿感到绝望，她捂着脸，果然听道叶真君冷笑道：“让她探？小姑娘嘴巴那么厉害，万一手也厉害给我一刀，我找谁说理去？”
楼凤霄闻言无动于衷，“真君活了上百年，应该最不怕死吧？”
“谁说的？”
道叶真君不服道，“我就怕死了行不行？”
楼凤霄“哦”了一声，“那您再活百年也做不出那个木雕了。”
真是恶毒啊，这哪里是陈述，这分明是诅咒嘛……别说是沈商卿，连一旁听着的楼琼宇等人都开始冒虚汗，担心道叶真君一个不高兴把他们全都了结了。不过出人意料的是，面对这么恶毒的诅咒，道叶真君一反刚才难缠的模样，他面露难色，望着搁在石桌上的木雕，满目怅然。“你是如何知道的？”
良久，他重看向楼凤霄道。楼凤霄沉默片刻，才缓缓道：“听故人说起过罢了。”
故人，会知晓百年之前的故人，早就归西的归西，飞升的飞升了。但沈商卿不觉得这是个托辞，楼凤霄的语气疏离且淡漠，但她却听出了几分苦涩还有怅然。而道叶真君显然也跟她一样，他意外地重新打量楼凤霄一番，这才转过身对沈商卿点了点头。沈商卿刚才已经明白楼凤霄的意思，他是想她用梦铃锁去查探道叶真君的大脑，重现木雕丢失的场景。可当日连道叶真君都没有发现的事让她来做，她不知情况会变好还是更糟。但她有非做不可的理由，这样一想，坚定了信心。铃铛声响，宛若天籁之声，给这方天地添上一抹亮色。四边美景渐变虚幻，虫鸣鸟叫游走一方，沈商卿将红光罩于道叶真君头顶，他犀利的目光逐渐变得涣散，红光成线，自他血脉进入，直抵大脑。沈商卿仿佛看到一面镜子，镜中画面正是一月之前。大批被精挑细选过的修士站在道叶真君面前，老头手里的木雕不变，只相比他们刚才看到的更为精致。他百无聊赖听着其余修士的报告，最后只摆了摆手让他们退下。全程他一言不发，一双眸子也飘来扫去，最后只关注着手里的木雕。这般态度说是古里古怪一点也不冤枉他，沈商卿没心情观察这老家伙，视线一扫下方，很快锁定了一个人。在一众精壮的修士中，那人显得格外瘦弱，个头也不是很高。他扎着高马尾，随着挂着很多布袋，一蹦一跳甚是活跃，颇受周围人欢迎。他一双柳叶眼半含秋水，一颦一笑竟生出几分女气。就在沈商卿盯着他的时候，发现他眼角余光也不断往这头，更确切地说，是往道叶真君这边瞥。尤其是看到他手中的木雕，那柳叶眼竟晶晶发亮。画面再转，时间来到五六日前，此时正值城中关于邪祟的谣言纷起，道叶真君坐在他那小院儿，听着下面修士来报。“你们修道多年，连个邪祟都抓不住？”
听罢，道叶真君不满道。下面的修士各个羞得脸红，沈商卿看那样子，估计是有苦不能言。恰在这时又有一批人乌压压地走来，为首一人一听，立马举手道：“真君真君，我愿带弟兄们去抓那邪祟！”
沈商卿闻声望去，见正是那扎着马尾的小子，不由挑了眉。他身后那群人明明脸上都写着不情愿，却也同他一起举手发表着豪言壮语，怎么看怎么滑稽。一个初来乍到的愣头青高调地抢走了所有风头，那些在宋城呆了许久的老人们自然心生不满。可当着道叶真君的面儿，他们谁也不敢说什么，倒是道叶真君意外地看了那小子一眼，招手示意他上前。“你叫什么名字？”
道叶真君问道。那男孩笑得憨厚，“我叫小玉。”
“小玉，好女气的名字。”
道叶真君再次发挥毒舌本能。可小玉依旧笑得和气，“我爹娘说，男孩子取个女孩子的名，这叫阴阳调和。”
道叶真君老脸没憋住，大笑起来。一旁的修士们见风使舵跟着大笑，却被道叶真君嫌烦，挥手屏退下去。一方小院最后只剩他们两个，一老一小坐在石桌前，从天南说到地北，连沈商卿都觉得这个男孩子身上好像有一种魔力，招人喜欢，会让人不自觉跟着他走，并由此沉沦下去。“真君，天色已晚，我该跟弟兄们去城里巡逻了。”
这一聊便聊到月亮当空，小玉有礼道，“您回去休息吧。”
道叶真君的眼睛望着小玉，目光复杂，似有千百种情绪。但在沈商卿看来，道叶真君更像是透过小玉在看另一个人，那人想必也是如花似玉的年纪，会笑得纯洁和善，会说得天花乱坠，会让人沉沦。她知道，那个人是毓涵。“今晚上风怎么这么大……”良久，道叶真君揉了揉眼，起身，却脚下踉跄险些摔倒。小玉急忙上前搀扶，一步步扶着道叶真君回了房，而那本该被道叶真君捧在手心里的木雕，这时候却鬼使神差地出现在小玉手里，直到他离开木屋，直到他越走越远。“小姑娘，看够了吧？”
这时，一道飘渺之声出现在沈商卿耳边，她猛然回神，将自己从道叶真君的意识里抽回。看着面前青了脸色的道叶真君，沈商卿咬唇挣扎了半天，才道：“您……看到了吧？”
道叶真君沉着脸望着她，半天只冒出来一句话。“小姑娘你该不会诓我吧，我怎么不记得有这么一个叫小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