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合时宜出现的人是柳梦谈,在将沈商卿等人引至大殿后,她便一路尾随想看好戏,不料看到的却是这几人安然无恙的模样。早在将沈承泽带回玄音谷后,洛令便跟他们分析了整件事。在通过对试炼大会时沈商卿的种种反应,苏醉容做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想——她认为沈商卿有偷窥人思想的能力。尽管没人知道她是从哪里学会这招的,但因事情出在一个废物身上,他们自然而然认为这是歪门邪道的功夫。抱着这种猜测,柳梦谈被安排在上山的路上,先是挑衅让他们放松警惕,然后再由沈商卿亲自发现线索就此落入陷阱。所有计划皆出自苏醉容,她对沈商卿的了解远远超过了对自己的了解。她知道沈商卿一向自负,凡事喜欢靠自己,更清楚一旦事情出现危机,洛令优先保全的绝对是玄音谷的脸面。可对她来说沈商卿早已成为日夜折磨她的那根刺,唯有彻底拔掉,日子才会好过。为此,苏醉容甚至特意带上了巨灵符,就是为了置沈商卿于死地。而柳梦谈也在下山前被她单独拉去安排了这个最重要的任务,她二人计划好了一切,却怎么也没想到最后出事的变成了沈承泽。柳梦谈被沈商卿看得汗毛倒立,又不想认怂,急忙作势道:“看什么看,这小畜生死了也是活该,废物在玄音谷是活不下……”话没说完,柳梦谈只觉得眼前一花,一击重拳砸在了她心口,当即将她震飞。没人看清发生了什么,只感到一股强大的气息凭空出现。四周山林草木仿佛也在瑟瑟发抖,冷风刮过,鸟兽噤声。意想不到的低气压瞬时覆盖整座大殿,在场谁都不敢喘息,而在他们的视野中,是沈商卿出现在了适才柳梦谈站过的地方。“废物在玄音谷活不下去吗?”
她薄唇轻启,笑容冷漠,往日闲散模样不复,唯有冲天的杀气弥漫全身。她冷眸中燃烧着冲天怒火,周身泛起的红光几乎将她染成了血色,她脚步踉跄犹如宿醉未醒,可转瞬便移到了柳梦谈跟前,俯身攫住她的下巴。“废物在玄音谷活不下去吗?”
她复又道。柳梦谈被刚才一击打得满嘴鲜血,见到犹如恶魔般的沈商卿,浑身颤抖,不住挣扎。往日孰高孰低一看便知的现象在此刻却没了作用,不论她如何调动灵力,不论她如何催动咒语,沈商卿都犹如一座山,毫无反应。“我问你,废物在玄音谷活不下去吗?”
沈商卿一把捏碎了柳梦谈的下颌骨。她其实,根本不想知道这个答案。沈商卿将柳梦谈甩进内殿,转瞬移步至此。她无视四周各色目光,两指立于胸前,少顷,“叮铃”的声音响彻整间大殿,一串闪着红光的铃铛套上她的五指。那声音清脆又空灵,红光妖魅又迷人,仿佛能夺人心魄,又能杀人于无形。沈商卿转手挥向柳梦谈,红光宛若一根线锁住了她的喉咙,将她提了起来。“沈商卿你做什么!”
洛令急道。沈商卿面不改色,慢慢锁紧红线,看着柳梦谈蹬腿挣扎,她笑容残酷,“杀人啊,不然还能做什么?”
她说的云淡风轻,嘴角上钩,眉眼含笑。那般人畜无害的样子却让人看着心惊,苏醉容倒吸一口冷气,喝道:“妖孽,玄音谷岂容你放肆!”
她说着挥手一击,沈商卿不闪不躲,神情有些好笑。就在众人以为她必死无疑的时候,那道灵力却消失在了沈商卿面前,随即红光大盛,比刚才强十倍的力量瞬时反弹,将远在高台之上的苏醉容震了出去。“我便放肆了,你待如何!”
清冷的声音回荡在大殿,沈商卿环顾众人,视线落在了洛令脸上。“你们口中的废物难以生存,你们口中的妖孽滥杀无辜,你们口中的邪魔歪道残暴不仁,这些是你们打在我身上的标签!”
“可看看你们,看看所谓的名门正派,自恃清高,残害同门,是非不分,到底谁才是恶魔,谁才最该死!”
沈商卿挥动手指绞断了柳梦谈的脖子,却还留了她一口气。自她嗓子发出的“咯咯”声在此刻听来是那般渗人,可偌大的一间内殿此刻却鸦雀无声,无人想说,无人敢说。欺软怕硬,当真是名门正派赖以生存的手段。“沈、沈商卿,你有什么话咱们慢慢说,不、不必把怒火迁怒到无辜人身上。”
洛令平日虽然跋扈势利,但毕竟活了近百年,多少还有点眼色。他见沈商卿没吭声还以为她妥协了,正要再说,却听她突然笑起来。“你也知道这世上还有无辜二字?”
沈商卿甩出柳梦谈,双臂平伸,铃铛声打响。每一道“叮铃”声听似悦耳,却震得每个人浑身都在颤抖,无形的压力自她周身释放,那是悲愤!是痛苦!是怨恨!红光自沈商卿两手飞出,成线形射向两旁的玄音谷弟子。他们中资质高的尚能抵挡片刻,资质低的却是连眼睛来不及眨一下,便被红线射穿了身体。血液犹如绽放的花朵盛开在内殿中,冲天的血腥气几乎要取代玄音谷上空漂浮的灵气。沈商卿一身白衫早已成了血色,她身形曼妙,飞舞旋转,宛若翩翩起舞的蝴蝶,美艳动人,却又煞气十足。“若是无辜,为何当初用不堪入耳的言语来侮辱我!”
“若是无辜,为何就因莫名的私恨非要置我于死地!”
“若是无辜,为何折磨一个重伤之人甚至不惜害死他!”
“为何!为何!为何!”
冲天怒吼,三声为何。只为这不公的命运,更是为无能的自己。洛令眼见事态控制不住,也顾不得其他,当即召出灵器欲要跟沈商卿硬碰硬。然而就在他跟杜廷谦同时念起咒语的时候,一道白光翩然而至,飞袭当空,少顷,灵力大现。血腥气被一冲而散,那由红光组成的线绳也当即被砍断。沈商卿动作一僵猛地抬头,在目光瞥到那穿梭于云层中的身影时,眼睛微眯。然而来人却只道一声“妖孽看招”,剑光飞舞,迅猛逼近她心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