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萱月本着小脸看徐十三，徐十三笑嘻嘻地把人往上一抱，“我开玩笑的开玩笑的，我们月儿最苗条了，是个小美人。”
“是大美人。”盛萱月严肃纠正。
“长大了就是大美人。”徐十三笑着抱人进家。
两个人来了又是被请进屋里坐下，相互介绍一通。
易霆是走南闯北的人，巧了江进和徐十三也不是什么没见过世面的人，大家都能天南海北地聊。
易霆表现得滴水不漏，齐园看着，心底隐隐作痛，偏过脸隐藏了表情去跟徐十三说着什么。
曾经，他不是这样一个心思缜密做事冷沉的人。
他也曾打马街上，纵酒长歌，风采飞扬。
但如今一切都变了，这个男人早已变得不像他记忆中的青年。
齐园垂下眼睫，心中自嘲一笑，自己不也变了吗。
他不也早就不是那个一心求取功名，满心期待光明的人了吗。
他自己的手上，也沾了无辜人的血。
“干爹。”盛萱月一蹦一跳地趴到他膝盖上，仰头瞧着他，“干爹你看。”
小姑娘摊开的手掌里捧着一个小小的雪人，说是雪人，也就是两个雪团子捏在一起罢了。
“是月儿捏的，真好看。”齐园回过神来笑了笑。
“小齐真是能闭眼夸。”江进笑道。
齐园搂了盛萱月在怀里，声音温柔，“那自然，我们月儿怎么都是好的。”
“好了好了，可以吃饭咯。”林渔搓了搓手跑进来笑道，“哟，这么多人。”
“今天是小林子下厨啊，那感情好，都说小林子做饭好吃。”徐十三起身摆桌子。
林渔笑呵呵的，“一点小手艺而已，快快收拾了，我去端菜，可丰盛了。”
盛萱月欢呼一声，把雪团子拿到外边井边上放好，然后洗了手进屋等饭吃。
因着家里人多，索性把几张炕桌都拼在了一起，好在炕够大，不然都坐不下。
盛知风又额外搬了一张桌子，让大宝他们几个在这小桌上吃饭。
盛萱月坐在炕边晃悠着脑袋，江进搂着她，听她报菜名。
“溜肉段！地三鲜！酱骨架！酸菜鱼！”
“凉拌菜！地锅鸡！蒜苗腊肉！笋干烧肉！”
“清蒸鱼！土鸡汤！八宝饭！酱牛肉！”
“四个素炒！还有肉丸子！”
单论这菜品，就不是一般人家能吃得起的。
更不是盛家以前能吃得起的。
盛大海忍不住想到去年的时候，家里吃什么？
给几个孩子一人一个白煮蛋都困难，猪肉一点点，连饺子都不能包。
碟子一个个上桌，盛萱月深吸口气，“好香！”
孩子们那桌已经拿了另外的碟子每样分出一些摆过去，大家陆续落座。
盛大海本来想请远道而来的客人坐上座，但是易霆执意不肯，“是我打扰家里，怎么能上座，您不用跟我客气了，快请坐吧。”
说着，坐到了齐园身边。
喜元被大宝他们拉到了小桌那坐着，怯怯地往大人那边看去。
见易霆并未反对，才敢接过饭碗。
“锅里有馒头有米饭，还有烙馍，要什么便说。”何氏热情招呼道。
“我们都不缺，娘您坐。”黎氏拉着人道。
盛知风从屋外拎来两坛酒，“没有酒可怎么行，都是自家酿的，别嫌弃。”
黑芝麻和白汤圆一路滚着进来，蹲在炕边守好位置，就等着吃肉骨头。
波妞就优雅多了，翘着尾巴跳上炕，走到黎晴空怀里趴着，黎晴空受宠若惊地摸了一下。
“好了，咱们吃吧。”盛大海见大家都落座，笑着开口。
盛萱月还被江进抱着，转头看了看孩子们的那桌，付霁轩也在那边，正幽幽地看着自己。
小没良心的，竟然还不过来，还被男人抱着！
“我去那边吃。”盛萱月想了想道。
大过年的，不能让付霁轩发疯。
坐在边上的徐十三已经开始给她夹菜了，“哎就在这吃。”
“月儿可是家里的大功臣，可不得坐在这吃。”
江进也嗯了一声，拿了小酒杯喂给盛萱月，“尝尝？”
齐园赶紧去拦，“她还小呢。”
“就是要趁着还小就把酒量养起来。”徐十三笑着道。
林渔拍他一巴掌，“不行不行。”
盛家人也不知道要不要拦。
这一个个地比自家人还要疼。
“不就是喝酒，瞧我的！”盛萱月凑上去，小嘴轻轻抿了一口，舌尖舔过，辛辣刺激的味道直冲天灵盖。
“哎！”林渔和齐园没拦住，看着盛萱月喝了一口。
盛萱月喝完之后就仰头倒在江进怀里，把大家吓了一跳，“月儿！？”
然后就见小姑娘睁开眼睛咯咯笑起来，眉眼弯弯吐了吐舌头，“逗你们呐！”
饭桌上笑开，“这孩子，皮得很。”
盛萱月坐起身，嚷嚷着要吃八宝饭，“我要压压酒气。”
“还知道压压酒气呢。”江进失笑。
林渔给她盛了一碗，特意多加了几个蜜枣，“喏，吃吧。”
黎氏想盛饭的手又落回来，瞧瞧盛知树。
盛知树凑过去低笑，“得，看咱家闺女多招人稀罕，都轮不到你照顾了。”
黎氏嗔怪地瞪他一眼。
易霆看着盛萱月，视线又落在浅笑盈盈的齐园脸上，心中不禁有些动容。
他亦很久没有见到齐园笑了。
秦岭一别，已有五年，多少往事被淹没。
但在见到这个人的一瞬间，全都灌了上来。
记忆中的最后，是这人和自己撕破脸的场景。
至于这样温和的笑，怕是只存在于自己不可言说的梦中。
齐园注意到了易霆的视线，转过眼，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唇角是来不及卸去的笑意。
易霆也勾了勾唇，抬起酒杯一口饮尽。
“易兄好酒量啊，果然是走南闯北的人。”盛知雨夸道。
易霆笑着，“家里的酒是挺烈，合我口味。”
男人们聊天，女人们坐在一角也说着体己话，盛萱月窝在两个爹和小叔叔跟前，面前的碗就没空过。
盛萱月不想在这打扰大人说话，吃了六成饱之后就要去付霁轩那边。
主要是她看付霁轩几乎没动筷子，还倒了酒喝。
怕他发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