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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4章 追杀白骨(1 / 1)

洞外的大雨,仍然仿佛永无止境般地下着,但是撞击山洞石壁的巨大轰鸣声,在持续一段时间后,还是逐渐平息了下来,想来是那巨大妖兽终于逐渐认识到,纵然自己蛮力无敌,但面对这座庞大山脉坚硬的岩石,终究也是无能为力。只是借着不时划过苍穹天际的闪电光芒,王宗景和阳羽与小鼎还能看见那只妖兽仍然在洞口徘徊不去,低吼声声,显然对山洞里面的两只猎物仍然充满恨意与贪婪。

王宗景向外头看了一会儿,收回目光,对阳羽道:“前头听管皋那些人说,异境的唯一出口就在这山洞里面,我们进去找找吧。如果能找到,就赶快离开这里。”

阳羽点了点头,三人站起身子,第一次仔细地向这个山洞的内部看去,虽然洞外是一片漆黑的风雨黑夜,但山洞里却并非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相反的,从山洞石壁隐隐透出一丝丝昏暗的光芒,让人勉强可以目视前方。王宗景和阳羽皱了皱眉,下意识地向对方看了一眼,却发现对方也在好向他看来,还有杜小鼎,三人几乎同时在脑海中掠过了前几个月的时候,那一场在河阳城下神秘地宫内外的遭遇,不知怎么,眼前这一幕看起来,和当日似乎有几分相似的模样。

王宗景和阳羽深深呼吸了一下,开始迈步向山洞深处走去。杜小鼎紧跟在他们的身后,三个身影在并不平坦的洞穴内,一脚深一脚浅地缓缓前行着,不知为什么,原本喧闹嘈杂的洞外时间,突然间感觉迅速远去了一样,周围很快安静了下来,虽然洞外的风雨声乃至那只巨大妖兽的咆哮声,仍然还能远远传到他们的耳中,但给人的感觉,却像是越来越远了。

不知哪里的水滴,从洞穴的角落滴落下来,落在地面上,发出低沉的滴答声,不绝于耳,一片寂静的山洞里,他们的脚步声似乎很快成了唯一会变化的声音,沙沙响动。又走了约莫十丈远,王宗景和阳羽与杜小鼎忽然都停下了脚步,目视前方。

这个山洞,比他们想象得要浅得多。

前方,借着山壁上微弱的光线,可以模糊地看到山壁在十五丈外的地方,道路分成了左右两条,向左的一条道路仍然向前不断延伸而去,望之深深不可见底,隧道的前方一片黑暗,看不清楚什么;而向右的一条路,则直接通向了一个石室的大门,六尺高、三尺宽的石门内侧,一眼便能看到还算宽敞的石室里摆放着一个类似圆柱石台的东西,上面光环缠绕,正有一个形如黑色裂缝的狭长之门,在光环闪烁中安静地停在那里。

异境出口!

几乎是在同时,王宗景和阳羽和小鼎都认了出来。

三人面露喜色,只是片刻之后,王宗景忽然神色一顿,目光缓缓地向周围看了一眼,同时他的耳朵,有那么极细微的颤抖了一下。

山洞里一片昏暗,出来远处洞外隐约传来的风雨声,便只有滴滴答答的滴水声音,只是这一刻,那细细的滴水声音,似乎比刚才密集了一丝,同时一丝几乎难以听闻的细微“嘶嘶”声,从某个地方幽幽传来。

杜小鼎兴奋地向前跑去,但是他的身子才跑出一步,忽然被身后的王宗景和阳羽一把拉住,小鼎愕然回头,只见王宗景和阳羽的脸色不知什么时候又沉了下来,冷冷地盯着那间看似空无一物的石室,缓缓摇了摇头。

王宗景和阳羽都沉默片刻,王宗景先是将小鼎拉在身后,然后在小鼎带了几分惊讶的目光注视下,他轻轻趴到地面上,把耳朵贴紧地面静静聆听了一会儿,随后直起身子,面色看上去像是更难看了。随后,他随手从地上捡了一块半巴掌大小的石头,目视那个空荡荡的石室,忽然抬头用力将石块掷了过去。

坚硬的石头转眼间飞进那个石室,在王宗景充满力道的丢掷下,它直接越过那个石台,撞上了后面的石壁,然后在“砰砰”之声中反弹开来,弹到了三人目光所看不到的死角阴影处。

不知为什么,原本撞在石壁上会发出清脆的“砰砰”声,突然中断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那听起来细小许多也温和许多的低沉响声,那感觉,就像是石块撞上了一床厚厚的棉被,有或是一层坚韧的皮肤。

“嗒嗒嗒嗒”石块像是在半空中沉默了片刻,随后骨碌骨碌又从门后滚了出来,又重新出现在三人的视线中,在地上翻滚几下之后,便静止不动了。

细细的“嘶嘶”声,仿佛带了几分骚动,从石室的不知名处,轻轻却清晰地传了出来。

这一次,杜小鼎的脸色也变了。

然而,杜小鼎的脸色才刚刚变化的时候,忽然间他双眼里掠过一丝不可思议甚至带了几分惶惶的神色,愕然地看前方的石室,失声道:“王大哥,阳大哥,你们看那出口!它、它好像在变小…”

王宗景和阳羽心底一沉,抬眼看去,果然只见原本安静地伫立在半空中的一件出口不知何时,突然开始无声无息地扭曲起来,那条黑色的狭长细缝果真是在渐渐缩小,按照这个趋势,不用多久,这个异境出口就要在三人面前消失了。

阳羽心中一动,知道要开始奇遇了。王宗景则觉得脑海中一片混乱,他从未想过这原本应该只是一场简单考验青云试弟子能力的异境之行,却会发展到如今这般诡异而危险至极的状态。

只是还不等他们做出是否不顾一切冒险冲进石室的决定,在王宗景和阳羽与杜小鼎的视线中,那扇石门的某个角落,忽然缓缓探出了一个脑袋。

那形状酷似一条巨蛇的蛇头,长长的蛇信在半空的口中不停吞吐着,缓缓转过眼,冰冷而成细缝的蛇眸中透着无情的光芒,冷冷地盯住了站在石室外的王宗景和阳羽与小鼎。

“是蛇吗?”

杜小鼎面色白了白,看着那条蛇的头,低声说了一句。

王宗景和阳羽的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欲言又止,因为在这片刻的工夫,他已经又另一个看到阴影,缓缓贴着石壁探出头来,带着低沉而诡异的“嘶嘶”声,那是和之前几乎完全一样的另一个蛇头。

然后是第三只、第四只、第五只、第六只、第七只王宗景和阳羽与小鼎的脸色越来越苍白,眼睁睁地看着前方石门处,不断上演着诡谲无比的一幕,到了后来,那蛇头越来越多,仿佛仍然没有止境一般继续不停地从石室里的角落中伸探出来,缠绕在那个石门上,对着他们吞吐着蛇信。

整个石门,已经完全被蛇头所淹没了,那可怖的景象就像是你对面的是一个被无数大蛇占据的深坑,而所有的蛇头此刻都抬起向你看着,目光冰冷无比。

王宗景和阳羽的脚步缓缓向后退去,顺便也拉上了小鼎,就在此刻,忽然从石室之中无数蛇头的背后,传来了一声低沉的嘶鸣声,所有的蛇头瞬间一起猛然抬起,王宗景和阳羽双眼瞳孔也就在此刻猛的收缩,再也不敢迟疑,王宗景一把抓住小鼎,大喊一声:“快跑!”

只听“嗖嗖嗖”之声不绝于耳,王宗景和阳羽与小鼎拼命奔跑的过程中忍不住回头一看,饶是以王宗景向来坚韧的心性和曾经见过各种奇形怪状十万大山里的古怪妖兽,此刻也是禁不住心理一阵发毛。只见整个右侧山洞洞穴里,瞬间像是有无数只毒蛇一起涌了出来,将整个洞穴通道的空间挤得满满当当,一眼看去,只能望见无数张开的狰狞大嘴,还有嘴里可怕的蛇牙和蛇信。

最难以置信的是,他根本看不到这些蛇的尾部,似乎所有的毒蛇都只有前半身,而它们的后半身都隐匿在那个石室里。

一旦被追上,在这数不清的蛇吻下,下场可想而知。

转眼之间,三人已走到那个分岔路口,王宗景和阳羽略顿了顿身子,看了一眼远处洞穴外头的漫天风雨,还有隐约可见依然还在徘徊不去的巨大妖兽的身影,咬了咬牙,王宗景和阳羽便转头向左边那条深不见底的未知通道跑了下去。

只听令人头皮发麻的“嗖嗖”之声在身后不断响起,无数蛇躯与坚硬岩石山壁只见撞击蠕动的声音纷至沓来,并且越来越近,而前方仍旧是一片深不可测无边无际的黑暗,只能感觉到脚下的道路似乎隐隐有向下方延伸的迹象。

听得身后“嗖嗖”追魂之声越来越大,杜小鼎明显也感觉王宗景的脚步比刚才略慢了些,小家伙苍白了脸,忽然大声道:“王大哥,放下我,和阳大哥跑吧。”

王宗景和阳羽一跃而起,跳过地上突兀而出的一块大石,落在前方,再度发力跑去,王宗景口中呼呼喘气,同时怒喝道:“闭嘴!”

杜小鼎沉默片刻,没有再说什么,转过头去,赫然只见无数蛇头狰狞窜来,距离他们三人不过数尺之遥,腥臭气息充斥周围,甚至可以清楚地看到哪一张张蛇嘴里尖锐的蛇牙顶端缓缓渗出的晶莹毒液。

仿佛下一刻,这蛇海就要将他们三人尽数吞没。

杜小鼎忽然一抬手,双目圆瞪,畏惧之色尽去,带着几分彻底放开的勇气,对无数蛇头大声嚷道:“我跟你拼了!”

“噗…”

话声刚落,只听一声诡异至极神似放屁的声音,忽然在这个黑暗的洞穴深处响起,一团鲜红色的汁液猛然化作气雾,从杜小鼎不知何时拿在手中的放屁漏斗喷射而出,向着后方的蛇群飞去。

小鼎再次使出了绝招。

只见转眼间这团奇异的“辣椒水”便喷洒在冲在最前头的十几个蛇头上,那些前一些还狰狞无比凶神恶煞的蛇头,突然间在半空僵硬了一下,随即尖锐的啸声瞬间响起。那十几个蛇头竟是痛苦万分地卷起了身躯,在这个洞穴半空拼命拍打痉挛起来,登时就把周围一片蛇海都给搅的纷乱,而原来密密麻麻追踪而来的蛇头群,竟也一下子空出了一大块地方。

杜小鼎与听到声音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的王宗景和阳羽都是一怔,片刻后一起大喜,想不到这放屁漏斗与辣椒水竟也如此神效,果然是救命法宝。

只是三人欣喜不过片刻,脚步却是不敢稍停,因为没过多久,蛇群依然追踪而来,毕竟刚才受伤的不过只有十几个蛇头,对眼前这密密麻麻难以计数的蛇群来说,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危机并未解除,三人仍是狂奔在生死边缘,不过不管怎样,阳羽和背着杜小鼎的王宗景一路奔驰,杜小鼎则是紧握放屁漏斗,对着后头无数蛇头拼命喷洒着辣椒水。

每一波鲜红色的汁液气雾喷出,沾上的蛇头都是瞬间痉挛颤抖,疯狂扭动,进而影响到周围一大片蛇头前进,有效地拖慢了整片蛇海追击的速度,虽然很快又会有新的蛇头补充上来,但就这样一波波坚持下来王宗景和阳羽与杜小鼎竟然有继续向前跑了近百余丈地,坚持着没有被这些蛇头吞噬掉。

这一路上,杜小鼎专注地对付着后面的蛇群,没有注意前方,但王宗景和阳羽却是一路跑下来,清清楚楚地又看到这一条路上,赫然又有类似之前那种分岔路口,同样都是分成两条岔路,而无一例外,右边那条道路都像之前一样,通向了一个石室。

不过百丈距离,他们却已经看到了三个类似的岔路和石室。

只是每一次,王宗景和阳羽都没有选择跑向右边,在瞬间而过的奔跑中,他清清楚楚地望见这些路过的石室中,虽然也有那种圆柱状的石台,但石台之上并没有黑色的异境出口,且不说那石室中是否还藏有其他可怕的妖兽,万一跑过去没有别的出路的话,他们和杜小鼎便立即陷入万劫不复之地了。

可是渐渐地,在粗重的喘息声中,王宗景自己也感觉到自己的脚步越来越沉重,事实上,这也就是他有如此强健的体魄,才能在修行道行极其粗浅的状态下,硬是用肉身的力量背着杜小鼎在蛇群的追踪下强撑着用极快的速度跑了这么远。只是一个人的力量终究不可能是无穷无尽的,眼下,他眼看就到了力尽崩溃的边缘。

每一次的沉重呼吸,都好像吸进的是一团灼热的火焰,从喉管一直烧到了心肺,烧干了胸膛里的所有血液一般,干哑而无法出声,甚至连阳羽和杜小鼎都感觉到了王宗景的异样,不停地回头向他看来,脸色渐渐变得苍白。

前方不远处,又是一道类似之前的岔路口。

王宗景只觉得眼前的一切渐渐开始变得有些模糊起来,甚至就连大口呼吸也感觉不到有气息进入胸膛的样子,难道,真的就要死在这暗无天日的无名山洞深处吗?

带了几分奇怪的自嘲,他居然并没有太过畏惧死亡,在脑后中有些讽刺地对自己笑了笑,正想要放弃的时候,忽然,他的身子猛然一震,原本已经有些模糊的双眼瞬间瞪大,带了一份难以置信的狂喜,望向那条岔路的尽头。

几乎完全几乎一样的石室,几乎完全一样的石台,但是这一次,这个石台之上;赫然有一条完整无恙的黑色裂缝,安静地伫立在半空之中。

“啊!”一声狂喜的低吼,从王宗景和的口中迸发出来,本已濒临崩溃的身躯,忽然再度涌起了最后的力量,他与阳羽都奋力跃起,身子在半空猛然一拐,向着未知的前方,向着未知的命运,狠狠地去赌一把!

——

青云山,通天峰后山上。

通天峰后山小径向来都是僻静所在,一路蜿蜒穿行于古树森森的密林之中,环境清幽,鸟鸣声不绝于耳。一直到了那条密林深处的分岔路口,两个身影站在那里,真是宋大仁与曾书书。

一边是通往青云门祖师祠堂的道路,另一条小径则是继续向前延伸而去,但不远处的路上,却有两块青石古碑,细看之下,乃是整块巨石所雕之“青鼋驮碑像”,两只青鼋雕刻得活灵活现,栩栩如生,神情肃穆庄重,坚甲背上,各是一块到达一丈的古碑。

左边碑文刻四字:青云禁地。

右边碑文刻四字:幻月洞府。

青鼋驮碑像前,曾书书与宋大仁面面相觑,半响后宋大仁苦笑道:“曾师弟,我们呼唤萧师兄多次,都无回应,莫非他竟不在幻月洞府中,这却是如何是好?”

曾书书也是面带焦灼无奈之色,在原地急得打转,不时抬头向青鼋驮碑像背后的那条小径看上一眼,但无论如何,不管是他还是宋大仁,却是一步也不敢跨过这两面古碑。

两千余年的古老教诲,早就融入了他们的血脉深处,从小到大在青云门中,这条禁令便被所有人谨记于心:非掌教真人者,不得入幻月禁地。

宋大仁面上掠过一丝焦急之色,回头看了看前山方向,虽然此处看去丝毫也不能看到云海,但他心中却只是更急,正在此时,忽然只听曾书书一跺脚,却是带了几分发狠声音道:“实在没法子的话,干脆咱们豁出去,去玉清殿上敲那‘三圣镇灵钟’,只要萧师兄还在青云山脉之内,便必定能听到钟声,到时想必也能想到山上出事,或能速速赶回来。”

宋大仁听到曾书书说到那“三圣镇灵钟”时,面色登时变了一下,但听完曾书书的话后,默然片刻,决然道:“曾师弟言之有理,虽说掌教师兄曾严令此钟非有大事不得示警,但眼下异境生变,已然是天大的祸事了。只是…”他面上掠过一丝忧色,却是低声道,“此钟一敲,不免人人知晓掌教真人此时不在山上,日后议论起来,萧师兄脸面却是顾不上了。”

曾书书也是眉头深皱,迟疑片刻,终究还是苦笑道:“大事为重,日后师兄若有责罚,就让我一人承担便是。”

宋大仁登时摇头道:“哪有此理,我自当与你一并承担。”

忽的,曾书书和宋大仁只觉微风一起,身旁竟然多了一人,这人雪衣月貌,竟是林惊羽!

林惊羽微微沉声道:“宋师兄,曾师兄。”

宋大仁和曾书书异口同声惊道:“林师弟!”

林惊羽道:“如今那异境有变,当年我曾被道玄师伯特许进入幻月古洞,现在事发突然,众弟子都有危险,我先进去一看了!”

宋大仁和曾书书都不知道原来林惊羽还得过特许进入幻月古洞,他们快速思考,觉得应该是真的,便道:“好!师弟小心!”

林惊羽道:“好,还有那三圣镇灵钟,两位师兄也去敲一下吧!”

曾书书和宋大仁道:“好!”林惊羽随后身形一晃,便进了幻月古洞的前洞。

——

一道黑光,以迅疾无比的速度破空而至,划过半空发出尖锐至极的锐啸之声,所过之处,山林草木都被那股激荡而起的强劲风力所瞬间鼓荡摇摆,齐齐向另一个方向倒去。只是这黑光在青云山脉飞驰纵横,但怎么看都像是带了些狼狈之意,甚至因为不太熟悉青云山脉的山峰地势,速度又是极快,有好几次都险些撞上坚硬的山峰。幸好御使黑光之人道行极高,屡屡在极危险之境地施展神通,几次化险为夷,这才能继续飞驰下去。

距离黑光不过百余丈的身后空中,还有一道仙气闪烁的白色剑芒,正对着前方黑光紧追不舍,所过之处威势赫赫,气势较之前方黑光有过之而无不及,似卷起漫天云彩,傲啸天地,怀着对前方那道黑光极深重的憎恶,带着一股誓斩之于剑下的执念,追踪而来。此处距离青云山最高的通天峰已经很远,只能远远望见那直囘插天际的雄伟轮廓,但青山处处峰峦起伏,依旧还算是青云山脉的范围之内,眼看着前头忽又隆囘起一座险峻孤瘦的奇峰,似一柄利剑横空出世,挡在黑光之前。

也许是被身后那白色剑芒追得太过狼狈心中恼怒,同时也是焦灼万分,那黑光突然一改之前都是绕开山峰继续逃窜的动作,反而猛然一沉,钻进了眼前这座山峰的下方背阳阴影处。

后方紧追的白色剑芒不过片刻便飞驰而至,只听那仙气宝光中有人发出一声冷笑,并无半分畏惧,也无一丝犹豫迟疑,转眼也调转方向追向山峰下方了。

那山峰背阴处,洒落下来足足有二十余丈高,落到下方一个清水小潭里,溅起晶莹水花无数。瀑布两旁,古藤交织,老树丛生,粗大的横枝凭空伸出,上面因为水汽丰沛而生满了青苔绿藓,看着一派幽然之相。

黑光飞驰而至,在快要撞上地面时轻轻巧巧一个转弯,又紧贴着地面掠出几步,黑光有意无意地与地面似乎有所接触。眼看那白色剑芒再度追近,黑光立刻折冲向天,再次冲起。白色剑芒中飘出冷哼一声,剑芒微动,就要追上去的时候,忽然只听身下一声厉啸,从土中猛然有一只巨大白骨之爪破土而出,抓向那白色剑芒。

这一下异变陡生,自然便是前头那黑光于之前瞬间布下的暗算手段,既阴险又狠辣,而且看那骨爪白中透黑,隐隐还飘来一股奇异腥臭气息,只怕不知还抹了什么极厉害的毒药在上头,这若是被它一下抓实,只怕那白色剑芒中的人就算不死多半也身负重伤。

只是如此阴毒的手段,不知为何那裹在白色剑芒中的人却丝毫没有惊慌失措的举动,倒像是早就有所提防一样,在白色骨爪破土而出的前一刻,白色剑芒便嗖的一声飘到一旁,随即伴随着一声沉着叱喝,一道气势雄浑的光柱闪烁而出,其中更有七颗大星隐约浮动,彼此辉映,形成一缕绝妙的北斗星光,当空劈下,只听咔咔脆响声顿时传出,那可怕的巨大白骨之爪竟然毫无反手之力,便在这七星剑芒中被瞬间击毁。

白色剑芒一击破敌,更不停留,又是紧紧追踪前方黑光而去,同时那白色光辉中传来一声冷笑,寒意彻骨,凛然道:“妖魔邪道,任你有种种手段,青云山上也容不得你猖狂,受死!”

说罢,剑芒汹汹,又是追风破云风驰电掣般追了上去。

这一前一后、一黑一白、一逃一追的两人,自然便是昨夜在幻月洞府里已经战过一场的白骨老祖与萧逸才了。

对白骨老祖来说,他觉得自己非常非常郁闷,多年以来,他一直深居于中土之外浩瀚无边的蛮荒之地,在那魔教蛮荒圣殿中,因为种种原因规矩,不曾出世,直到有一天,一个从中土跋山涉水突破重重天险绝地到达蛮荒深处的神秘人物,突然现身于圣殿之中,手中竟持有圣殿早已遗失的圣物“天魔策”残片,一时圣殿骚然,无数早已心静如水一心侍奉魔神的大小祭司们尽数涌来。

而此人除了大言不惭要重开那亘古“冥渊”外,还不停鼓动众多守卫圣殿的圣教长老往中土去,说是非如此不可重兴圣教。然而在圣殿里地位最崇高的七位大祭司商议之后,却是反对意思占了上风。且不说亘古冥渊关系太大,无人敢去轻动,便是圣殿之中古老相传的规矩,众多祭司长老的第一要务,还要是谨守圣殿,不得轻离。这种相对保守的想法在蛮荒圣殿里占据了多数,但其中也有一些想法激进的人物,白骨老祖便是其中的代表。

他出身圣教,自小聪颖,修习魔功后又是勇猛精进,时至今日也已经身居圣殿长老的高位,虽然他从心底也不敢和那七位高高在上的大祭司有所抵触,但对传说中遍地浮华珍宝无数的中土,却早就是向往已久了。更何况,人皆有上进之心,他多年前便已明白,只要一直待在这蛮荒之地,他便永远无法再进一步。

当日那场争论平息下来之后,他心中便有不甘,偏偏那中土来的神秘男子发现了他有所不满,暗中接纳,几番巧舌如簧下,白骨老祖果然狠下心暗暗随他潜入中土,一来是看一看这修真界里早就公认的花花世界,二来那神秘男子也对他亲口说过,中土正派里原先的确是有几个极厉害的人物的,然而早在上次大劫中,便几乎都重伤至道行大退不足为虑,如今剩下的,不过都是道行粗浅之辈,哪里是白骨老祖师的对手?

想到此处,白骨老祖躲在黑光之中,一边亡命飞驰,一边恨恨在心中怒骂,心想这中土世界果然是极好的,珍宝无数,自己才刚来第一次,便在这青云山上感觉到了至宝“冥河翠晶”以及那一件闻所未闻的奇宝“莽古蜃珠”,但是除此之外,中土这些修道士的道行,却也是出人意料的高深。

虽然白骨老祖的道行也是极高,但是那看似模样在四十一二岁,想来年龄不过两百一十岁左右,年纪可比他轻多了,然而此刻还紧紧追在他身后,在那幻月洞府中含怒一剑,七星闪烁,威力竟是无可匹敌,白骨老祖猝不及防之下,被破了法宝“白骨哭”不说,自己一条手臂也被斩断,元气大伤。

逃离通天峰的一路上,萧逸才似乎因为白骨老祖擅闯青云禁地,极为愤怒,竟是紧追不舍,白骨老祖用尽手段,包括在一路上施了好几次阴毒手法,却都被萧逸才一一破去,直如追魂索命的恶鬼一般,将白骨老祖追得心惊胆战。

此刻在半空飞掠中看到自己布下的“阴鬼手”再度被这可恶至极的敌人破去,白骨老祖已然无法可施,在心底狠狠一咬牙,却是调转方向,使出全身力气,向那通天峰下的青云山麓方向,全力飞驰而去。

别人不知道,他却知晓那个蛊惑他前来中土的神秘男子就在那个地方,除此之外,那男子这些年来暗中聚集了不少人马,说是重建了昔日圣教的一个分支,“万毒门”,虽然白骨老祖出身魔教圣殿,对这分支向来是看不起的,但是这些日子暗藏身后,他也发现其中确有不少道行不俗的人物,特别是那身为门主的神秘男子与另一位女副门主,更是道行高深莫测,连白骨老祖都有些看不清。

本来白骨老祖是是不愿将此人引回去的,独自一人回去还可遮眼一下,若是被人这般追着回去,他的脸面自然便丢得干干净净,只是形势逼人,再不往回跑的话,白骨老祖只怕自己真的便要糊里糊涂地丧生在此人剑下了。

但只听剑芒破空,锐啸连连,这一黑一白两道光芒,在青天之下,又是再度飞驰而去了。

青云山脉广阔异常,但这两人都是道行极高的人物,又是放开了手脚全力飞驰,所以没过一盏茶工夫,白骨老祖便再度飞回了自己平日隐身的那片树林,当下更不迟疑,直接掠进树林。心中正自恼怒,准备喊那两个高手过来一起对付此人时,却发现那神秘男子和金瓶儿居然不知为何,都不在这林中,只有平日隐约记得见过一次的另一个腰戴金斧法宝的小喽啰站在那儿,愕然回头。

那人腰戴金斧,自然便是夏侯戈了,此刻单件白骨老祖飞驰而至,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自己还是先走为妙,当下一声低喝:“你,速速挡住来人!”

夏侯戈乃是门主亲信,平日里也见过白骨老祖几次,知道此人的身份,此刻被他一喝,登时便是一怔,下意识地站了出来。白骨老祖则是心中暗笑,反正他天性凉薄无情,把夏侯戈这种跟他毫无关系的人当作棋子,于他当真是根本毫无压力,也不多说什么,“嗖”的一声便远远飞走了。

片刻之后,夏侯戈忽然身子一震,站在林中仰头望去,只见一道剑芒气势万千,破空而至,一路上狂风卷尘,树倒丛开,隐隐然竟有惶惶不可一世之姿,于半空中忽然而至,在他身前丈许之外猛然停住,剑芒刺目闪烁,片刻后缓缓散去,那人现身而出,在他目光注视之下落到地面,面色冷峻地看了过来。

一身墨绿道袍,手执七星仙剑,风烟滚滚熄于身后,只片刻之间,那人的气势仿佛便已笼罩了这整片树林,锁定在他身上。

面目阴沉的夏侯戈身子轻轻囘颤抖了一下,不知为什么,却没有第一时间去拿起腰间的金斧法宝,又或许是一丈之外的那个男子目光冷厉,让他不敢轻举妄动吗?

密林之中,像是忽然平静下来,鸟语虫鸣,尽数消失。

萧逸才手中仙剑冷芒吞吐,七枚大星再次闪亮,闪烁不停,俊朗眉宇间神色漠然。只是他却也不知为何,没有立刻动手,而是微微眯起了眼睛,静静地看着前方那个面貌阴沉的男子。

——

青云门中,通天峰上,有一只以“冰原玄铁”与“黑赤金”熔炼而成的大钟,重逾万钧,以秘法悬挂于玉清殿绝壁钟室,取名为“三圣镇灵钟”。次钟并非是青云门古老传下的旧物,相反的,三圣镇灵钟问世只有数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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