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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孩童乐不知大难临(1 / 1)

背后脚步细碎,一双柔软的小手蒙住了他双眼,听得儿子的声音说道:“爹爹,你猜我是谁?”这是陆无霜自小跟父亲玩惯了的玩意,他三岁时伸手幪住父亲双目,说:“爹爹,你猜我是谁?”令父母大笑了一场,自此而后,每当父亲闷闷不乐,他总是使这法儿引他高兴。陆立鼎纵在盛怒之时,让爱儿这么一逗,也必怒气尽消。但今日他却再无心思与爱子戏要,拂开他双手,道:“爹爹没空,你到里面玩去!”八壹中文網

陆无霜一呆,他自小得父母爱宠,难得见他如此不理睬自己,待要说话,只见男仆阿根匆匆进来,垂手禀道:“少爷,外面来了客人。”陆立鼎挥挥手道:“你说我不在家。”阿根道:“少爷,那大娘不是要见你,是过路人要借宿一晚,还带了两个孩子,长得怪俊的。”

陆立鼎正自烦心,只随便道:“好罢,你招呼他们到客房安息,饭菜相待就是。”阿根答应着去了。陆无霜道:“我也瞧瞧去。”随后奔出。

陆立鼎站起身来,正要入内与娘子商议如何应敌,陆二娘已走到厅上。陆立鼎将血手印指给他看,又说了坟破尸失之事。陆二娘皱眉道:“两个孩子送到哪里去躲避?”陆立鼎指着墙上血手印道:“两个孩子也在数内,这魔头既按下了血手印,只怕轻易躲避不了。嘿,咱两个枉自练了这些年武功,这人进出我家,我们没半点知觉,这……这……”

陆二娘望着白墙,抓住椅背,道:“为什么九个手印?咱们家里可只有七口。”

她两句话出口,手足酸软,怔怔的瞧着丈夫,竟要流下泪来。陆立鼎伸手扶住她臂膀,道:“娘子,事到临头,也不必害怕。上面这两个手印是要给哥哥和嫂子的,下面两个自然是打在你我身上了。第三排的两个,是对付无霜和小因。最后三个,打的是阿根和两名丫头。嘿嘿,这才叫血溅满门啊。”陆二娘颤声道:“哥哥嫂子?”陆立鼎道:“不知这魔头跟哥哥嫂子有什么大仇,兄嫂死了,他仍要派人从坟里掘出他们遗体来折辱。”

陆二娘道:“你说那疯子是他派来的?”陆立鼎道:“这个自然。”陆二娘见他满脸汗水尘土,柔声道:“回房去擦个脸,换件衣衫,好好休息一下再说。”

陆立鼎站起身来,和她并肩回房,说道:“娘子,陆家满门今日若是难逃一死,也让咱们死得不堕了兄嫂的威名。”陆二娘心中一酸,道:“二爷说得是。”两人均想,陆立鼎虽然藉藉无名,他兄长陆展元、何沅君夫妇却侠名震于江湖,嘉兴陆家庄的名头在武林中向来无人小觑。

二人走到后院,忽听得东边壁上喀的一响,高处有人。陆立鼎抢上一步,挡住妻子身前,抬头看时,却见墙头上坐着个男孩,伸手正去摘凌霄果。又听墙脚边有人叫道:“小心啦,莫掉下来。”原来程因、陆无霜和另一个男孩守在墙边花丛之后。陆立鼎心想:“这两个孩儿,想是来借宿那家人的,怎地如此顽皮?”

墙头那男孩摘了一颗果子,陆无霜叫道:“给我,给我!”那男孩一笑,却向程因掷去。程因伸手接过,递给表弟。陆无霜恼了,拿过果儿丢在地下,踏了几脚道:“希罕么?我才不要呢。”陆氏夫妇见孩儿们玩得起劲,全不知一场血腥大祸已迫在眉睫,叹了口气,同进房中。

程因见陆无霜踏坏果子,道:“表弟,你又生什么气啦?”陆无霜小嘴撅起,道:“我不要他的,我自己采。”说着右足一点,身子跃起,已抓住一根花架上垂下来的紫藤,这么一借力,又跃高数尺,径往一株银桂树的枝干上窜去。墙头那男孩拍手喝采,叫道:“到这里来!”陆无霜双手拉着桂花树枝,在空中荡了几下,松手放树,向着墙头扑去。

以他所练过的这一点微末轻功而言,这一扑委实太过危险,只是他气恼那男孩把果儿拋给表哥而不给自己,他在生人面前要强好胜,竟不管三七二十一的从空中飞跃过去。那男孩吃了一惊,叫道:“留神!”伸手相接。他若不伸出手去,陆无霜原可攀到墙头,但在半空中见到男孩要来相拉,叱道:“让开!”侧身要避开他双手。但空中转身是极上乘的轻身功夫,他曾见到父亲使过,连他母亲也不会,他一个小小少年又怎会使?这一转身,手指已攀不到墙头,惊叫一声“啊哟”,直堕下来。

墙脚下那男孩见他跌落,飞步过来,伸手去接。墙高一丈有余,陆无霜身子虽轻,这一跌下来可力道甚大,那男孩一把抱住了他腰身,两人重重的一齐摔倒。只听喀嚓两响,陆无霜左腿腿骨折断,那男孩的额角撞在花坛石上,登时鲜血喷出。

程因与另一个男孩见闯了大祸,忙上前相扶。那男孩慢慢站起身来,按住额上创口,陆无霜却已晕了过去。程因抱住表弟,大叫:“姨丈,阿姨,快来!”

陆立鼎夫妇听得叫声,从房中奔出,见到两个孩子负伤,又见一个中年妇人从西厢房快步出来,料想是那前来借宿的女子。只见她抢着抱起陆无霜与那男孩走向厅中,她不替孩子止血,却先给陆无霜接续断了的腿骨。陆二娘取过布帕,给那男孩头上包扎了,过去看儿子腿伤。

那妇人在陆无霜断腿内侧的“白海穴”与膝后“委中穴”各点一指,止住他的疼痛,双手持定断腿两边,待要接骨。陆立鼎见她出手利落,点穴功夫更是到家,心中疑云大起,叫道:“大娘是谁?光临舍下有何指教?”那妇人全神贯注的为陆无霜接骨,只嗯了几声,没答他问话。

就在此时,忽然屋顶上有人哈哈一笑,一个少年声音叫道:“但取陆家一门七口性命,余人快快出去。”那妇人正在接骨,猛听得屋顶上呼喝之声,吃了一惊,不自禁的双手一扭,喀的一声,断骨又扭歪了,陆无霜剧痛之下,大叫一声,又晕了过去。

各人一齐抬硕,只见屋檐边站着一个少年道人,其时月亮初升,月光映在他脸上,看来只有十五六岁年纪,背插长剑,血红的剑涤在风中猎猎作响。陆立鼎朗声道:“在下陆立鼎。你是李仙君的门下么?”

那小道人嘴角一歪,说道:“你知道就好啦!快把你妻子、儿子,婢仆尽都杀了,然后自尽,免得我多费一番手脚。”这几句话说得轻描淡写,不徐不疾,竟将对方半点没放在眼里。

陆立鼎听了这几句话只气得全身发颤,说道:“你……你……”一时不知如何应付,待要跃上厮拼,却想对方年幼,可不便当真跟他动手,正踌躇间,忽觉身旁有人掠过,那前来借宿的妇人已纵身上屋,手挺长剑,与那小道人斗在一起。

那妇人身穿灰色衫裙,小道人穿的是杏黄道袍,月光下只见灰影与黄影盘旋飞舞,夹杂着三道寒光,偶而发出几下兵刃碰撞之声。陆立鼎武功得自兄长亲传,虽从无临敌经历,眼光却是不弱,于两人剑招瞧得清清楚楚。见小道人手中一柄长剑守忽转攻,攻守倏变,剑法凌厉。那妇人凝神应敌,乘隙递出招数。斗然间听得铮的一声,双剑相交,小道人手中长剑飞向半空。他急跃退后,俊脸生晕,叱道:“我奉师命来杀陆家满门,你是什么人,却来多管闲事?”

那妇人冷笑道:“你师父若有本事,就该早寻陆展元算帐,现下明知他死了,却来找旁人晦气,羞也不羞?”小道人右手一挥,三枚银针激射而出,两枚打向那妇人,第三枚却射向站在天井中的陆立鼎。这一下陡然而发,出人意外,那妇人挥剑击开,陆立鼎低声怒叱,伸两指钳住了银针。

小道人微微冷笑,翻身下屋,只听得步声细碎,飞快去了。那妇人跃回庭中,见陆立鼎手中拿着银针,忙道:“快放下!”陆立鼎依言掷下。那妇人挥剑割断自己一截衣带,立即将他右手手腕牢牢缚住。

陆立鼎吓了一跳,道:“针上有毒?”那妇人道:“剧毒无比。”当即取出一粒药丸给他服下。陆立鼎只觉食中两指麻木不仁,随即肿大。那妇人忙用剑尖划破他两根手指的指心,但见一滴滴的黑血渗了出来。陆立鼎大骇,心道:“我手指又未破损,只碰了一下银针就如此厉害,倘若给针尖剌破一点,又怎有命在?”向那妇人施了一礼,道:“在下有眼不识泰山,不敢请问大娘高姓。”

那妇人道:“我家官人姓武,叫作武三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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