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田略带僵硬的走在世良圆柏和菲利中间,双手都抄在浴衣宽大的袖摆里,他还没怎么适应脚下的木屐,感觉怎么走怎么别扭。
暖橙色的灯光几乎要将天空照亮,鹤田看着那些与他擦肩走过的路人,那种自心底流露出的愉悦也稍带着在感染着他,身体在不自觉的放松下来,从世良圆柏的角度看过去,鹤田的脸在灯光照耀下显得格外柔和。
如果一切都不曾发生……
世良圆柏走了走神,脚步渐渐慢了下去,他扭头看向身旁的摊位,脑中突然有了个主意。
鹤田站在路旁摊位的阴影里,菲利自告奋勇的要去买点小吃,圆柏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没了踪影,反正这么大个人也不会丢到哪里去,他就在原地等着好了。
现在的生活好的让他总感觉有点不太真实,说不上来为什么,自他醒来以后,脑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
“咳咳……”
有铁板烧的香气传来,鹤田忍不住干咳了一会儿,胸口这两天也总是钝钝的痛,估计是伤口还没有好全吧……
身后有脚步声靠近,鹤田的神经一下子紧绷起来,猛地转头,一张放大的印着红色花纹的狐狸面具出现在他的眼前,身体先他一步反应,拳头自下而上打翻了那张面具。
““阿夜……是我啊……”那人吃痛的捂住下巴,还保持着被揍时的姿势,仰着张脸,肩膀也颤抖的厉害,听声音好像是……
世良圆柏?
“好痛好痛……下巴都要脱臼了,你,你是要谋杀亲哥吗……”
鹤田走过去拿起地上的狐狸面具,移开世良圆柏的手,掰着他的下巴上下左右的打量了几圈。
“你没问题,总之……抱歉,”鹤田皱了皱眉,看上去有些不安,“你突然出现,我反应,有点过激了。”
“我就是,就是想吓吓你,”世良圆柏泪花都出来了,“谁知道差点英年早逝,你这劲也忒大了,嘶——”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鹤田认真的想了想,“你今年应该,三十了吧?还搞这种,恶作剧,幼不幼稚?”
“胡说!我才没三十!”世良圆柏一个激动没忍住,刚开口反驳没两句,又把自己疼的龇牙咧嘴的,“我到年底才三十,注意你的措辞,措辞!”
鹤田白了他一眼:“随你的便。”
下一秒,有什么东西被套在了他的头上,鹤田拿下来一看,是一个印着不同花纹的狐狸面具。
“戴这个,做什么?”鹤田想把它还给世良圆柏,又被推了回来,重新在头上戴好。
“哥?圆柏哥?你们干什么呢?”菲利正拿着跟苹果糖啃的开心,手里还领着不少其他的吃食,“狐狸面具吗?感觉很不错哎,我刚刚在其他摊位上还看见过,也想买个戴戴呢。”
“是吧是吧,”世良圆柏笑嘻嘻的冲菲利招招手,疯狂朝他使眼色,“正好咱们三个一人一个,阿夜你忍心看菲利失望吗?”
菲利心领神会,浅蓝色的大眼睛立刻变得湿漉漉的,一脸期待的看向鹤田,在那种灼热视线的压迫下,鹤田被迫投降。
算了算了,只是个面具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斜斜的戴在一侧,鹤田跟随着人流向前,身后的世良圆柏和菲利击了个掌,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默契。
“合作愉快。”
“合作共赢。”
“不过……圆柏哥你的下巴是怎么回事?”
“我说这只是个恶作剧你信吗?”
他的确是错了,可他下次还敢。
被两人半推半就的拉到一个捞金鱼的摊位前,鹤田跟手中破掉纸的网大眼瞪小眼。
一个都没有捞到。
这不科学!!!
“那个……阿夜你不要灰心嘛,这个纸网本来就很脆的,捞不到又没什么的……”世良圆柏笑得有些心虚。
鹤田紧盯着他手中收获满满的袋子,眼神似乎是在无声的控诉。
“这个还是送给你吧,来,把手伸出来,”世良圆柏把装着金鱼袋子的绳子系在鹤田的手腕上,“哎?这条手链……你还戴着它啊,是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原本的浅灰色已经看不出来了,手链沾满了他的鲜血,干涸后变成了一种接近褐色的深红色,不知道还能否有保他平安的作用。
鹤田以为这条手链会随着基地的爆炸一起消失,没想到醒来以后还能安静的躺在他的床头,既然如此,继续戴着就是了。
“没什么,别人送的。”鹤田晃了晃手腕,也没再多说什么。
“啊,那个我知道哦,”菲利神秘兮兮的凑到世良圆柏身旁,小小声说道,“是毛利同学送的,还是人家亲手编的哦。”
“毛利同学?”世良圆柏想了想,“是真纯的同学吧,我听她提起过,是个善良又可爱的女孩子。”
“等等!该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虽然我不清楚你在想什么,但应该不是那样,”菲利连忙摆摆手,“人家有喜欢的青梅竹马,给哥的手链纯粹是为了感谢啦!”
“哦……”世良圆柏看上去有些失望,“就没有其他的女孩子……”
菲利突然想起了那个照片上的女人,眉眼都满含笑意,好像她就是温柔本身。
鹤田从没主动提起过她。
那么自己或许也不应该主动向他人再度提起。
哪怕对方是世良圆柏。
见菲利有些为难,世良圆柏转移了话题:“啊!再有一个小时就是烟火大会了,我们还是快点走吧,晚了就没有最佳观影地了,还要等第二年呢。”
“……没错,快走吧快走……唉?哥呢?”菲利转头刚想拉起鹤田一起,结果扑了个空,摊位上早就没了他的身影。
“在那!”世良圆柏环顾四周,在一个贩卖烟花的摊位前找到了鹤田。
“我们走吧。”没等两人开口询问,鹤田已经起身率先向后山的方向走去。
看着摊位上各式各样的烟花,世良圆柏突然想起了什么,他转向菲利:“能帮我个忙吗?”
找了个观看烟花的绝佳场地,一路上碰到了阿笠博士和侦探团的孩子们,还有毛利兰一行人,他本就不是个善于交际的人,略略打了个招呼就算过去了。
人不多,很好。
鹤田盘腿坐下,不多时,身后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世良圆柏在他身旁一起坐下。
“菲利呢?”等了半天也没再看见那孩子,鹤田看向笑容正灿烂的世良圆柏。
“路上碰到了阿笠博士他们,他被孩子们给带走了。”世良圆柏说谎话脸不红心不跳的,其实是他把菲利扔给了孩子们,完全不带犹豫的。
“圆柏哥,你良心不痛吗?”
“完全不痛,甚至还有点窃喜。”
果然来的早不如来的巧。
离第一次烟花升起还有段时间,世良圆柏紧张的犹豫了片刻,从衣袖中掏出了刚买的烟花棒,手心因为出汗变得滑腻,他差点连打火机都没拿稳,一向平稳的手愣是打了好几次火才成功。
“阿夜,快看!”
烟花棒燃起微弱但又明亮的火焰,火苗在鹤田的眼中跳跃,那一瞬间,世良圆柏好像看见了自己的倒影,那比他曾看过的所有夜空都要更加动人心魄。
那是真正的星辰大海。
那是他见过的最美的景色。
一支烟花棒的时间被无线拉长,火焰同时也照亮了世良圆柏的脸,那张笑起来就会露出两颗虎牙,年近三十却要比他还要幼稚的脸。
这是他的哥哥,他真的回来了。
神明实现了他的愿望。
“真抱歉我来的这么晚,”世良圆柏垂下眼睛,神色温柔,“你能原谅我吗?”
原谅我缺席了你二十年的人生。
原谅我大意的把你弄丢了这么久。
原谅我没能成为你的依靠。
“是我食言在先,我没想到更好的礼物,可以先拿这个赔给你吗?”
“这也是你的,恶作剧吗?”鹤田费力的想让语气变得轻松一点,视线骤然变得模糊起来,他低下头去,泪珠一颗一颗的砸在了他的衣袖上。
他曾埋怨命运不公,为什么只带走了圆柏而把他留在这个糟糕的世界上。
难道他是个坏孩子吗?
可直到今天,他仍未觉得圆柏有什么对不起他的地方,圆柏毋庸置疑是最好的哥哥,他不需要向他道歉。
圆柏明明……
什么都没做错。
做错事的是他才对。
跳跃的火光在他模糊的视线里逐渐暗了下去,世良圆柏试探性的搭上了他的肩膀,往自己的方向带了带,弯起的指节揩去了他眼角残留的泪水。
“不哭了不哭了,哥哥在呢。”世良圆柏的声音低沉有力,靠在他的肩膀上,有一瞬间,鹤田恍惚的觉得自己仍是那个在芝加哥街头,跟着哥哥一起流浪的小孩。
“哥哥在呢。”
第一朵烟花在空中炸开,瞬间将天空照亮,五彩的烟火打在鹤田的脸上,他突然笑了。
“镜夜君的愿望是什么呢?”
我曾经希望你能幸福。
鹤田看了眼手腕上游的正欢实的金鱼。
现在我希望你们都能获得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