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依稀残留着哀嚎和怒骂声,夹杂着爆炸声一起,吵的鹤田头疼。
他费力的睁开眼睛,眼前却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脑子缓慢的转动了好一会儿,鹤田才勉强想起了一些画面。
琴酒想要洗掉他的记忆,无法反抗的被绑在了机器上,随着电流穿过大脑,一道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我来代替你了。”
胸口一阵一阵的钝痛,鹤田觉得自己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没来由的恐惧压在了他的心上,如果他现在在这里的话,那控制着他身体的又会是谁?
答案只有一个。
那个疯子出来了。
“伊吹?”鹤田环顾四周,企图能在这片黑暗中看到什么。
四周静悄悄的,鹤田唯一能听到的只有自己逐渐变得急促起来的呼吸声。
“伊吹!”鹤田又提高了几分音量,他的声音在安静的空间内回荡,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那个总能在危机关头给他安全感的人不见了踪影。
“吵什么呢,那个叫伊吹的家伙现在可听不到你的呼唤哦?”
恶劣又充满着笑意的声音在鹤田背后响起,虽然他现在什么都看不见,可身体却下意识的紧绷起来,鹤田抬起手肘向身后狠狠撞去,结果扑了个空,还没等他重新调整好姿势,有什么东西猛地一扫,下盘不稳,鹤田重重的摔倒在地。
一双修长有力的手掐上了他的脖子,言语间满是嘲讽的意味:“你就这点本事吗?那还真是浪费了这具身体。”
鹤田不在意他的挑衅,那双手越来越用力,他只得在牙缝里挤出几个破碎的单词:“伊吹……在哪里……”
“啊……那家伙比你还弱鸡,要不是第一次我大意了,早就没你什么事了,”银的声音听上去漫不经心的,手上的劲却没有放松半分,“放心,你很快就能见到他了,反正你们两个难兄难弟,黄泉路上也好有个伴。”
“做梦……去吧……”黑暗中他们谁都看不到对方的样子,可鹤田还是尽力在嘴角扯出了一个嘲讽的弧度,“你以为……你是谁?”
“这话可得我问你,”银并没有被激怒半分,光听声音,鹤田有那么一瞬间以为自己在跟菲利对话,“你以为你又是谁?死到临头就不要嘴硬啦,我会好好使用这副身体的。”
“五十岚镜夜,鹤田镜夜,麦斯卡尔……你说,哪个才是真正的你呢?”银笑着吐露出最残忍的话来,“反正从今往后,这些名字都要成为历史了,没人会在意你突然的转变,他们只会觉得这才是真正的你哦?”
“这具身体的主人要改叫银啦。”
鹤田突然双手抓住自己脖子上的那只手,用力往上一折,只听见一声清脆的断裂声,那只手软了下去。
“嗯?哈哈哈哈,你还想继续挣扎吗?”银的声音中渐渐染上了疯狂,“你怎么就是不听呢?我明明都这么好心的提醒你了。”
“还是说……你还没意识到吗?”银的笑声突然停止,“你早就是不被需要的了呀。”
“你在,胡说什么?”鹤田不敢放松,如果他在这里倒下,那么他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跟伊吹那家伙接触到的瞬间,我看到了很多东西……”银不紧不慢的说道,“琴酒和朗姆需要的是一个合格的下属和工具,灰原哀需要的是那个陪她度过求学时光的陌生男人,赤井秀一需要的是为他打开组织大门的通行砖,宫野明美需要的是能为她好好照顾妹妹的组织成员,江户川柯南需要的是更多关于组织的信息,安室透需要的是能更加长久的卧底组织,菲利需要的是那个陪他在美国长大的大哥……”
“这下听明白了吗?没人是真正需要现在的你的,就连你那个可笑的哥哥圆柏,他想要的是记忆中的弟弟,而不是和他背道而驰的你。”
“闭嘴……”鹤田倒退两步,银的话字字诛心,仿佛打碎了他最后的盔甲,心脏痛的更加厉害,他几乎要直不起腰来。
“对所有人来说,你都只不过是颗弃子,”银渐渐走近鹤田,附在他耳边的的样子像极了诱惑夏娃吃下禁果的那条蛇,“对于这个糟糕的世界,你又何必留恋呢?反正你只是个喜欢逃跑的胆小鬼嘛。”
鹤田感到一阵头晕目眩,身体仿佛变得沉重万分,他再也支撑不住了,无力的跪坐在地上,脑子里嗡嗡作响,杂乱的电流声和说话声交织在一起,打断了他所有思考的能力。
不对,不应该是这样的……
鹤田用力的摇了摇头,下巴被人钳住,被迫抬起头来。
“你还没看够这个糟糕的世界吗?”银的声音带上了点不解,“我才应该是最好的选择,你不愿接受的那些正是我最喜欢的,我们应该一拍即合的。”
谁要跟你一拍即合。
鹤田努力保持着意识的清醒,用最后的力气打掉了银桎梏他下巴的手。
可是……
有一点银说的很对,他早就已经……不被需要了,他从一开始……就是多余的那个。
如果就这样的话……
“阿夜!”伊吹的声音突然响起,利刃和□□碰撞在一起,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溅到了鹤田的脸上,“别听他的!还有人在等着你,你快点回去你应该待的地方!”
“你不可能出来。”银的声音一下子冷了下来。
“是吗?”伊吹怒极反笑,“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感受到身下空间的崩塌,鹤田急了起来:“那你怎么办?快跟我,一起走!”
“这恐怕不行,”鹤田看不到伊吹的样子,可那平稳温和的声音一下子就让他安心下来,脑中之前产生的所有杂念都消失殆尽,他甚至不明白刚刚自己到底在想什么,“这不是还有个更麻烦的家伙要处理的吗?总之你先走,有什么事稍后再说好了。”
“等等!不行……伊吹……”鹤田还想开口,却再也发不出声音来。
“伊吹!”
鹤田猛地睁开眼睛,褪去了黑暗,雪白的天花板和明亮的日光刺的他睁不开眼睛,他想抬手稍微遮挡一下,可身体却一点力气都使不上。
他这是……醒过来了?发生了什么?
大脑终于接收了推迟已久的酸痛,鹤田感觉自己现在就像是被扔进搅拌机里滚了一天一夜,然后又被压路机碾过好几遍一样,身体的每一个零部件都仿佛失去了控制。
视线下移,他看到自己的手臂又被打上了石膏,全身包扎的好像个木乃伊一样,看上去很是吓人。
“阿夜?你醒了?!”
鹤田抬眼望去,世良圆柏正端着盘水果站在病房门口,神色激动,但又不敢贸然上前。
鹤田昏迷了将近一周,被冲矢昴打上麻醉药后他才发现,鹤田身上的衣服都已经被血浸透了,他只是轻轻一抱,粘腻的鲜血沾了他一手,送到医院的时候,医生都已经给他们下了病危通知了。
世良圆柏发誓,这辈子他没这么害怕过,手术室的灯亮了多久,他就在门口等了多久,一直盯着“手术中”的牌子,眼都不敢多眨一下。
他真的不能再失去镜夜第二次了。
冲矢昴递给了他一根香烟,他手抖的厉害,还带着未洗净的鲜血,把烟丝搓成了带血的粉末。
怎么会这样?
世良圆柏想不明白。
鹤田的情况被他和冲矢昴压了下来,不管怎么说,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就连菲利那边,他也是硬没透出一个字来,看着少年失望呆板的样子,他心痛的更加厉害。
好容易从重症监护室转向了普通病房,世良圆柏终于能再度近距离的好好看看鹤田,把他和自己想象中的样子重合起来,那样的苍白脆弱,仿佛下一秒就会又在他眼前消失不见一样。
世良圆柏缓缓握住鹤田的手,冰冷的,粗糙的,修长的,和他相似但又完全不同的。
他低头将鹤田的手背抵向自己的额头,近乎哀求的说道:“阿夜……求求你了,快点醒过来吧,你不要……不要再吓唬我了……”
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绝对不会再放弃你了。
就像我们小时候玩的“装死”游戏一样,只要倒计时一结束,你就能睁开眼睛,然后我们可以一起趁着天气好,去外面的公园里放风筝了。
你能不能……
你能不能睁开眼睛看看我?
哪怕对我冷漠也没有关系。
世良圆柏不怎么相信神明,但此刻,他也只能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乞求神明能把他的弟弟从死神的手中归还给他。
于是在某一天的清晨,他看到了转头看向他的鹤田,眼神茫然又蒙着层雾气,似乎还没搞清楚他自己的处境。
世良圆柏满心欢喜,打定主意下次一定去神社好好还愿,好好参拜,最好能带着鹤田一起。
他们现在就像是熟悉的陌生人一样,鹤田面对他时的戒备和警惕化作荆棘一般,直戳心脏最柔软的地方,插进去疼,□□更疼。
他想缓和他们之间的关系,至少要试着让鹤田能够接受自己。
“那个……总之……我去给你倒杯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