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院群山,在居中的这片范围处,有一座巍峨山峰,和其他山峰皆不相同。
此山峰周身左右,弥漫着淡淡的银芒,从远处看去,犹若环绕着惊雷。
这里,便是灵院中声名、威望最盛的刑罚峰。
直接以刑罚而命名,可见此地对南临灵院的象征意义有多大。
事实上,无论在什么地方,刑罚,都代表着最大的监管力度,掌握刑罚者,便有高高在上的地位。
人界九大灵院,唯有南临灵院的刑罚殿不归院长掌管。
徐百川之威风凛凛,便也可想而知。
山峰之巅,坐落着一座恢弘气派的大殿,这里,就是让灵院众多学子、执事,乃至诸多长老们都望而生畏的刑殿。
大殿中,徐百川负手而立。
如果不看内心,只看外表,徐百川称得上是仙风道骨,无愧他这一代大儒的风范。
只可惜!
站在徐百川对面的文子隐,面对自己的恩师,文子隐不觉都有些恍惚,他似乎是觉得,恩师在自己心中,变得陌生了许多。
这份陌生,正是源自于那诸多的想象不到。
一代大儒,受天下人敬仰的南临灵院大长老,居然在处心积虑的谋夺着灵院院长之位,甚至于因此而不惜利用唐泽的罪子身份来成事。
文子隐都不敢相信这是事实,可是,如今却是不得不信。
否则,唐泽即便罪子身份,身为一代大儒,徐百川何至于那般去针对?
“怎么了?”
徐百川笑问,对于这个被他自己视为传人的弟子,徐百川向来很看重,连徐恒在他心中的地位,都无法与文子隐相比。
孙子若没有了,他不止徐恒这一个孙子,只是其他的孙子,没有徐恒这般出色罢了。
但不要紧,他还有足够的时间,可以等到孙子们的后人出世,总会有出色的后代,不差徐恒一个,传人就不同。
文子隐是徐百川的传承者,他的理念,他的思想,他对整个天下的看法等等,都寄托文子隐身上,他毕生的心血,都交给了文子隐。
文子隐沉默许久后,说道:“老师,狩猎场中,我与唐泽师弟有过几次接触。”
徐百川微微一笑,道:“难道你觉得,为师会因此这个而责怪于你?”
文子隐道:“弟子并不担心您会责怪。”
徐百川道:“那么,你在担心什么?”
文子隐又是长时间的沉默,他都不知道,该如何开这个口。
徐百川看着他,道:“为师教导过你,倘若不知道怎么说,那就不用说,但我辈儒家门人,却不应唯唯诺诺。”
文子隐深吸口气,终于开口:“您针对唐泽,其实,并非因为他的身份,对吗?”
徐百川笑了笑,说道:“原来是因为这个,看来,你知道了不少事。”
文子隐道:“弟子听到了不少,也看到了许多。”
徐百川道:“所以,你很失望?”
文子隐猛地抬头,声音颤抖着:“那些,都是真的?”
徐百川道:“无所谓真假,为师从未隐瞒过自己的想法,只是以往,你不知情而已。”
文子隐问道:“为什么?”
徐百川道:“你熟读我儒家经典,应该知晓,我儒家在人界是怎样的地位。”
文子隐不懂,这和您的野心有什么关系?
徐百川道:“当年人皇陛下崛起时,始终有一人相伴,辅佐人皇陛下成就大业。”
文子隐当然知道,辅佐人皇陛下的此人,就是儒家的至圣先师。
至圣先师辅佐人皇陛下成就大业,带领人界走出黑暗时代后,就创建儒家,济世天下,为人界的兴盛,立下汗马功劳。
有感于此,儒家在人界有着极其之高的地位。
此后无数年来,儒家也秉承着至圣先师的理念,以大无畏、大毅力、大仁愿之心,辅佐着人界一代又一代的王者治理天下。
直至人界再一次步入黑暗时,儒家门人纷纷由儒而入武,演绎出一段又一段可歌可泣的英雄故事。
在人界的历史上,儒家,永远都是无法绕开的存在。
这样的儒家,当得起任何人的尊重。
但是文子隐还是不明白,这些,和您的野心到底有什么关系?
如果您觉得,儒家过往的辉煌和荣耀,是您可以这般实现野心的手段,弟子一定不允许。
徐百川笑了笑,道:“多年来,我儒家门人,包括你我在内,由儒入武,一代代门人皆是投入其中,不错,我儒家甘为天下先,为了人界,付出再多的代价也理所应当,可是子隐啊,我儒家付出了这么多,而今这人界,众生只记得有儒家,可儒家呢?”
人界艰难,天下共并,设九大灵院,力求争取人界的未来。
如此多年来,人界之中,只有各域主府,以及九大灵院,再无其他,而儒家,渐渐的也成为了人们脑海中的一个名词而已。
曾经无比辉煌,受天下人敬仰的儒家,如今,彻底成为了过去,徐百川不甘于此。
也许未来,人界恢复平静,重归巅峰之后,可以重建儒家,但徐百川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文子隐道:“当年至圣先师说过,为人界,头颅可抛血可流,而我儒家更要为此甘当先锋,没有儒家可以,却不能没有人界。”
“如今我们所做的一切,都在践行着至圣先师的理念,老师,您这样想,是错的。”
徐百川道:“你都明白的道理,难道为师不明白?”
“但是子隐,凡事,不能想的这么简单,为人界抛头颅洒热血,我辈都义不容辞,可为师觉得,路,并非只有一条。”
文子隐看着他,徐百川道:“我辈为人界而战,儒家,亦可同时重建,两者之间,并不冲突,更加不会影响到我人界的未来。”
文子隐眉头皱了一皱,不错,这个话确实有道理,为人界而战和重建儒家并不冲突,可以齐头并进,问题是,怎能如此分散精力?
更甚者,重建儒家,不但需要极大的精力,还要耗费诸多资源,这个事情,其实并不可取。
徐百道:“事在人为,只要肯去努力,就能排除万难。”
文子隐沉吟片刻,道:“这些,似乎和您谋夺院长之位并无什么关系。”
徐百川道:“你错了,人,只有站得越高,才可以更容易成事。”
“你或许觉得,老夫站得已经够高了,这还不够!”
“南临灵院大长老,执掌刑殿,九大灵院创建至今,为师是第一人,但即便是这样,又如何?”
“老夫再怎么威风,也只在南临灵院中,而就在南临灵院中,还有老院长。”
文子隐现在明白了!
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终究还是受了一份节制,无法随心所欲。
徐百川道:“唯有为师成为了南临灵院院长,才能尽情的施展自身抱负,为师会让南临灵院成为天下第一,而为师自身,也将成为灵院第一人。”
“到那时,为师就可以着手重建儒家,让我儒家,再一次出现在世人面前。”
文子隐道:“可是,您竟借唐泽师弟的身份向院长发难,谋夺南临灵院之主的位置,此举,此举实在…”
下面的话,他是真的说不出口。
徐百川道:“是不是觉得为师此举,有些过于卑劣了?”
文子隐双膝跪倒在地,他不敢应。
“起来吧!”
“弟子不敢!”
徐百川神色微冷,却是叹了声,道:“十多年前,因为众所周知的一件事情,老院长心灰意冷,将刑殿交给了为师,从此几乎不在打理灵院的事务。”
“自那以后,全都由为师全权代理。”
文子隐低声道:“这是院长对您的信任。”
徐百川笑了声,道:“信任也好,或是其他,既然院长将灵院交给了为师,又为何不完全放手?”
“为师承认,已经动了某些不该动的心思,可是子隐你要知道,为师有这个能力,亦有这个威望取而代之,而院长已心有余却力不足,兼之心如死灰,如此,就该放手一切,让为师彻底站上舞台,尽情来展现自身的抱负。”
“他实在是不应该,先给了为师一个机会,然后掐着这个机会,让为师无可奈何的被他利用,如此,为师又怎能如他所愿?”
文子隐霍然抬起头,看向恩师,道:“您是说,院长在利用你?”
徐百川道:“是与不是,你现在还看不到,等未来,自会有你明天的一天,届时,你就不会怪罪为师今时今日之举。”
文子隐闻言,沉默了一会,随后缓缓说道:“即使老师您所说为实,弟子也依然觉得,您不该利用唐泽师弟的身份来对院长发难。”
徐百川失笑,道:“子隐,为了一介罪子,你就这般来质问为师?”
文子隐道:“唐泽师弟天赋绝代,心性、毅力皆是人上之人,他于我人界未来极其重要,您不该这样逼他。”
徐百川淡淡道:“或唐泽,或赵烛,又或其他人天骄,这世间中,不管缺了谁,都不会有大影响,便是为师和你也不例外。”
“你有仁心,但绝不可以迂腐,唐泽终究是罪子!”